换魂

“她看到杏花瘫坐在草丛里，一副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她刚想问发生何事，往前一瞧，就看到草垛里横躺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双眼死死睁大不动，而小姑娘的肚子，却是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猛兽啃食一般，模样惨不忍睹。”

......

壹

傍晚的香提寺庙里，镇上首富家的小姐汝黎在寺外等丫鬟杏花出来，杏花说有东西落在寺里便去拿。偏她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杏花出来。

索性她就进去找，谁知她走得急，就撞了人，对方她也认得，是周公子家的仆役商奇，急急忙忙的，也说要找东西。

见是汝黎，商奇忙给她道不是后又匆匆离开。她看了会商奇离开的背影，心下嘀咕，总觉得今天哪里怪怪的。今早她同杏花刚来寺里的时候，就被周公子家的玩物——一只两尺多长的蜥蜴给吓到，那只大蜥蜴尾巴长长，身上有几种颜色，一双大眼睛直瞪人，像是要吃人。

随后她进去寺里问僧人，但都说没印象，她只好一处挨一处找，边找边喊，见四处没有人影，她心里渐渐生出不好的预感。正想着，她忽然见听到有轻微的喘息声，她壮大胆子往前走，在一片杂草丛里停下来，说：“杏花？你在这啊，害得我好找。”

她看到杏花瘫坐在草丛里，一副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她刚想问发生何事，往前一瞧，就看到草垛里横躺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双眼死死睁大不动，而小姑娘的肚子，却是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猛兽啃食一般，模样惨不忍睹。

翌日，一少女在香提寺惨死的消息传遍整个镇子，人人都议论纷纷，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此前几个月里，就已经死了几人，死因一样，地点皆是在无人的郊外或者极其隐蔽的地方。而官府为此大力着手此事，都没能查到半点痕迹。

因此，镇子都在传言有食人怪出现，专门食少女血来提高修为。官府也不得不信这个说法，请来高僧道士来驱妖，告诫镇上所有的少女不得一人单独外出。

贰

这天清晨，汝黎和杏花出来逛街。“小姐，我们还出来干什么啊？你那天不都是看到了吗？多可怕啊，我可不想就那么死了。”杏花跟在汝黎后面，一直劝她别出来，可汝黎偏不听。

汝黎说：“你也知道那可怕啊，所以我得尽快找出那只食人怪来，不然会伤害到更多的姑娘，到时候我们的处境更加艰难。”她幼时体弱多病，曾被送到道观里清养了几年，观里的师傅待她很好，又见她天资聪颖，把自家的看家本领悉数交给她，她如今的道行可高得很，因此她就想把食人怪捉出来安定民心。

她们本想去死者家里问问情况，在路过周家的时候，却看到周家的家丁正推搡着一个柱拐杖的瞎眼婆婆，还说：“商婆婆，都说商奇没空见你，你还啰嗦什么！”

那商婆婆却不听，非说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商奇了，坐在地上哭，特别凄惨。汝黎向来好抱打不平，忙过去扶起商婆婆问情况，商婆婆说商奇已经许久没回过家，自己想得很，来这里就想看看他好不好。

一听，汝黎就急了，这商婆婆还是双眼失明的，能大老远来到这可想而知多不容易，她一气，便把商婆婆扶进周家，大喊商奇的名字，家丁碍于她的身份又不好拦她。

此时商奇刚好路过，汝黎一把拽住他责问为何竟这样狠心不见失明老母，商奇见到商婆婆，人一愣，随即扶过商婆婆说：“娘，是我不对，可府里的事忙得很，等我有空就回去。”

商婆婆摸了会商奇的手，忽然推开他：“你不是我儿子！”

商奇忙说：“娘您糊涂了，我就是您儿子啊！”商婆婆根本不听，拄着拐杖说要找儿子。在场的人都以为商婆婆这是想儿子想傻了，明明儿子在眼前却不认。

汝黎看得古怪，这商奇一碰商婆婆，商婆婆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远离，不等大家回过神来，商婆婆就径自出了门说找儿子，商奇也跟上去。

“怎么这年头的事都那么怪。”汝黎离开周家后说。随后她俩边去暗访死者家属，几天下来都是徒劳无功，连案发现场也悄悄去看过，什么线索都没有。

叁

回到府后，夜已深。汝黎撑着脑袋在想这食人怪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半点踪迹都没人能发现呢？况且食人怪这个东西，既然是会吃人的，应该长得很吓人，少女们见到首先都会尖叫，可她硬是没听到关于此类的事。可如果食人怪长得不吓人，又能轻易靠近少女，这会是什么东西呢？

不过杏花倒是说她当初见到那句尸体的时候，发现草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跑过，还有条长长的尾巴，杏花以为是蛇就没理会。汝黎嘀咕道：“该不会是蛇吧？”她脑袋一片混沌，想得头疼，她喊道：“杏花，去厨房给我拿碟糕点来。”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她这才想到，杏花服侍她吃完晚饭后就让她爹给接回去了。

此时镇上已经是静悄悄的，杏花站在巷口等她爹，她爹在去裁缝铺里取衣裳。因着晚上风大，她站在风口等得有些凉，便退到巷口里去，附近只有微暗的光。想着她爹就在不远处，她也不怕，便蹲在地上等。

等了一会，她看到地上有个影子从她背后走来，她还以为是她爹来了，刚想回过头看，就看到地上的影子变了样，有四只脚，长头长尾的，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就被那身影给掐断了气……

翌日，得知杏花没了的消息，汝黎几次哭晕过去，下人们拦着她不让她去见杏花的尸身，可她更魔怔一样，不管不顾地去官府看杏花尸身。

只见杏花和她那日在香提寺看到的少女一样，腹部被啃咬，连肠子都露出来了，眼睛死死睁大。等她冷静下来，才想到杏花爹说，刚发现杏花的时候，周围什么人都没有，连声音也没有，不过倒是看到有条尾巴往附近房梁钻。

这个线索让她重视起来，两次都有尾巴出现，看来食人怪是有尾巴的。她特地去杏花死时所在的巷子里去看了一下，然后又问住在附近的人家，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问了许久都没得到线索，倒是有个妇人抱着孩子说：“我昨儿晚睡得早，娃儿在旁边玩，突然间就哭了起来，说看到好大只蜥蜴。”

她出了门，一眼便瞧见不远处的周家宅院。蜥蜴！她突然想到香提寺出事那日，商奇是抱着蜥蜴来的，可她后来遇到商奇的时候，却没见到蜥蜴。

随即她想明白了什么，她本想去周府询问那只蜥蜴的下落，人还没到，远远就瞧见周府外围了一群人，她凑过去看，竟是那只大蜥蜴，此时的蜥蜴身形巨大，同大人一般，手脚巨长，被张网网住，上面还贴着许多符。

周公子站在门口外说：“是我对不起大家啊，我没想到我家的玩物蜥蜴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食人怪！前阵子，它忽然离开我府上，我苦寻不得。就在方才，婢女传来尖叫，我这才发现它又回来，而且胆敢谋害我家人性命，实在是罪不可赦。”

他又说此前蜥蜴举止异常，经常会咬伤人的。蜥蜴本就颇具灵性，能了解人的习性，估计已经修炼成精。

她上前看了眼，发现蜥蜴竟是两眼含泪，像是有什么冤屈般，哪里像能吃人的妖怪。

周公子的玩物蜥蜴就是食人怪的消息，传遍整个镇子。有仵作对照了伤口，确实是蜥蜴所咬。这下子，人心沸腾起来，纷纷喊着要杀了蜥蜴。周公子因此提议说，要在三天后在菜市场活烧了蜥蜴。

肆

明明食人怪已经被捕，汝黎却开心不起来，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她正打算回家的，在半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上次的商婆婆，她忙扶起来。

“我可怜的孩子啊，你到底去哪里了？”商婆婆哭着说。

汝黎告诉她商奇现在在周府里，商婆婆却摇头说：“我儿子不是人，他变成了个怪物……”商婆婆说的话让她感到奇怪：“商奇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成怪物了？”

商婆婆像是魔怔了一样，没有理会她，继续往前走。

她边走边想，如果食人怪真是蜥蜴的话，又那么大只，看起来行动缓慢，怎么可能瞬间杀人于无形呢？还能没有人发现？若是成精了，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擒拿住？

想着想着，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猛然抬头，发现自己原来走错路了，正要往回走，脚步一停，发现后面有人在盯着她，她特地拐了个弯躲了起来。

“商奇，怎么是你？”跟她的人是商奇。

商奇一惊，随即笑着说道：“我来这办事，正巧遇到了小姐你，我家公子还请你三天后务必要去活烧食人怪。”

她点头答应，顺路跟商奇回去。在路上，有个小孩子往门外撒了一簸箕的石灰到地上，商奇不小心踩到了，慌得六神无主，失了神态。这怪异的举止汝黎看在眼里。

三天后的菜市场，镇子老少都去围观那只大蜥蜴。蜥蜴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一个道士在旁边念着咒语，而周公子同商奇则在旁边看着。

道士正要放火烧，商婆婆却冲了出来，直奔那只大蜥蜴，护住它说：“不要烧我的孩子，他是我的孩子啊！”

在场的人都以为商婆婆是老糊涂了，商奇忙过去把她扶起来，可她一把推开商奇：“你不是我的儿子，这个才是，你把我孩子的身体还回来啊！”商奇脸色一变，但还是强拉过商婆婆。

道士又要放火，一声“住手！”传来，众人看去，是汝黎。

伍

“汝黎小姐，又有何贵干啊？”周公子不悦地问。

“我来给大家澄清一下，商婆婆所言属实，还请二位把身子还回来吧！”汝黎看向周公子主仆。

众人不解，汝黎说：“我相信没有一个母亲会认错自个孩子的吧？就算商婆婆真是老糊涂了，可她眼瞎心不瞎的，她怎会错认自己的孩子呢？还有，这么大只蜥蜴食人，大家怎么可能会没半点发现呢？大家可曾想过一事，发现少女的郊外只有人的脚印，没有蜥蜴的脚印。”

“可它修炼成精，估计化成人了。”周公子说。

“那还请周公子让它化成人形给大家看看。”汝黎道。

“这是它的事，它不变我也没办法的。”

“那好，那周公子能给我解释解释，为何商奇会怕石灰？”她拿了瓶石灰冲商奇身上倒，商奇整个人难受得不行，她又往那只蜥蜴身上洒，却没半点反应。她说：“大家都知道，蜥蜴怕石灰，可现在为何商奇怕石灰，蜥蜴却不怕呢？”

众人一看，果真如此。

“还有，我们人是不怕符的。”她从自己怀里掏出张镇妖符贴到商奇身上，商奇瞬间倒地，露出一条蜥蜴尾巴来，众人一惊。

“我们都知道周公子好修炼，而且又好以蜥蜴为玩物，或许……”她话还没说完，商奇滚到周公子脚下求救说：“主人，救我！是您要我这么做的啊！”

周公子已是慌了手脚，看事情败露，忙一脚把商奇踢开说不关他的事，他也是被蒙骗的。汝黎解开那只蜥蜴，给它吃下恢复的药丸，蜥蜴慢慢变回商奇，而那个假商奇已经变回原形。

汝黎扶起商奇，让他把事实说出来。商奇说，周公子前阵子曾得来某种秘术，练出来的丹药能让两个人转换魂魄，而周公子又最钟爱蜥蜴，便想让蜥蜴能变成人的模样。于是，周公子骗下他吃下药丸，一人一蜥蜴的魂魄就此交换，他的魂魄附到蜥蜴身上，而蜥蜴的魂魄附到他身上。

因为蜥蜴变成人还是蜥蜴的习性，时常会露出马尾，需吞噬少女的内脏来保全身形，所以主仆俩暗中害死少女，还嫁祸给真正的商奇上。

知道真相的众人恨不得立马宰了周公子，而周公子自知事情败露便想逃走，谁知那蜥蜴突然爬到周公子身上，冲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咬，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人一蜥就这样折磨死对方了。

看着主仆俩惨死的样子，汝黎摇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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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言山许

爱看书的无聊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