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我心里的结便不解自开了。以前自以为是的念念不忘,也渐渐被残缺提上了日程。
依稀记得,那是个十二月。至于年份,大概是被时光给腐蚀了,终于还是没想起来。在自习室恍恍惚惚的我被朋友带去了他的同学聚会,礼貌的打完招呼后,我便兀自坐在了角落里,一口一口抿着酒,看着群魔乱舞。
在陌生人面前,我完全是个有沟通障碍的人。或者,是不想说话而已吧。身边坐着一个女孩子,穿着一身休闲服,还有一双黑色的平底鞋。她没有美人尖,眼睛却大的出奇。腿不算长,身材比例却刚刚好。头发不很好看,却编得精致的奇特的纹络。说平凡倒也平凡,说漂亮倒也漂亮。
她叫王鹏,一个很男人的女人。
之所以会注意到她,是因为她唱的歌。很难想象,一个看上去还像是高中生的女孩子,唱刘若英的《后来》居然唱的这么有味道。
我加了她的微信,彼此熟悉了几天,圣诞节的晚上便向她表白了。我说我不喜欢矫情,对于爱情我好像一无所知,就觉得喜欢便是喜欢,没什么可遮掩的,你不喜欢拒绝就好,无外乎颜面颇有难堪罢了。
她笑了笑,说:“正好,我也不喜欢矫情。”
和大部分情侣一样,我们开始约会,去看电影,去喝咖啡,去逛街败家。从第一次牵手,到第一次接吻,再到第一次开房。我们很少吵架,因为我在她面前从来没有体现出我强势的一面,她做的对便认同,做的错了便摸摸头一笑而过。
有一位学姐跟我说过一句话,让我一直记忆犹新:“毕业后,千万别随便同居。”甚至,我还记得她说完话后那一抹苦笑。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而她说的话,我现在每每想起,脸上也会浮现一如她当年的苦涩。
毕业了。我没有回到我的家乡,因为王鹏想留下来。一经商讨后,我们决定去乌鲁木齐——那个让我梦想开花的地方,那个让我跌入深渊的地方,那个……让我一无所有的地方。
我们租住在二十平米的自建房里,卫生间和厨房都小的只能容纳一个人。第一次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所谓的压力。然而,也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彻底的二人世界。
就像新婚的夫妻一样,每天都是上班、下班、买菜、做饭。
渐渐的,我的野心开始作祟。我开始无节制的加班,开始不停的换工作。我想要的,是机遇——一个能让我从这二十平米搬出去的机遇!
终于,我们开始有了分歧。她嫌我的才华配不上梦想,整天活在梦里无法自拔。我笑她连洗衣做饭都学不会,一有时间就去做什么微商。
很快,这段略有分歧的时光就被一只猫给改善了。起初我是不同意的,直到那只小奶猫奶声奶气的冲我叫的时候,一切养宠物的麻烦都烟消云散了。我给它起名小白。
小白是只橘猫,聪明伶俐,可爱至极。它的眼睛很大,像极了王鹏。呵,这个如猫一般的女人。
只是,小白一天天的长大,那种新鲜感渐渐变成了习惯,分歧又开始了,甚至演变成了争吵。
我的宽容渐渐变得有了底线——偶尔回家发现早上没来得及洗的碗还泡在水池里,房间到处充斥着馊味;偶尔听她为了卖掉微商的产品和别人说着暧昧的话语;偶尔,当她又买了新的包包和化妆品……
原来同居是这样的:两个鲜活的异性生命迫不及待的坦诚接触,无法抗拒的荷尔蒙刺激着无休止的欲望,而当她的身体一寸一寸都被你探索过了后,你才发现美好也仅此罢了。从那以后,做爱变成了敷衍了事,生活也分解了糖,连那无法抗拒的荷尔蒙也被时光染上了狐臭,没有解救的药方。
大概,就像是别人所说的腻了吧。可奇怪的是,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她规划在了未来。我在乌鲁木齐按揭了一套一百平的房子,一平米5000,户主的名字只写了她的。没错,我要和她结婚了。
身边的朋友都说我中了蛊,要不然怎么会傻到还没领证就把房子给她了呢。我一笑而过,倘若四年的感情连一套房子都不值,那就太可悲了。
四年,四年啊。原来我会爱一个人这么久,久到余生都不够。我永远忘不掉她拿着购房合同时激动的泪水,还有回家路上不停的傻笑。
这个女孩子,不会做饭洗衣服,我做。感冒了不会照顾自己,我照顾。痛经了乱发脾气,我熬姜汤买卫生棉,再哄着她睡觉。我非她不娶!
可是后来……
刘若英在歌曲里唱道:“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我到现在听到这首歌都会眼眶泛红。朋友嘲笑我说,就像他对山药一样,过敏。或许吧,人要学着慢慢成长,总有一首歌会让你强颜欢笑,会让你满眼泪光。
她因为工作原因被调到了伊宁市,就好像老天爷见不得甜蜜,非要让我体验一把异地恋才肯罢休。伊宁离乌鲁木齐倒也不是很远,坐火车五个小时左右就到了。我没有反对,虽然她是个女人——我的女人,但也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她很感激我的慷慨,紧紧的拥着我,吻到快要窒息。我们约定着,每周的周末都聚一次,可以约到奎屯,可以约到沙湾,或者长假就去库尔勒阿克苏。
起初一切都是正常的,相比以往,只是把每天晚上的拥吻变成了煲电话粥。
我开始学会思念了。思念她偶尔的撒娇,思念她彻底的任性,思念她泪眼婆娑的看肥皂剧。爱情,不就是把另一个灵魂完完整整的融合进自己的身体吗?从此风雨遥途同心,酸甜苦辣共受。
有人说过,不要刻意去制造惊喜,因为你不知道结局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我深信不疑。
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坐在前往伊宁的火车上,手里拿着用一个月薪水买的项链,脑海里已经开始循环播放她收到礼物后的兴奋和赏赐给我的香吻。
然而,当我到她房门前敲门的时候,开门的却是一个中年女人。由于已经是凌晨一点了,那个中年女人睡眼惺忪,披头散发的歪着脑袋瞪我:“要死啊你!干嘛的啊你!”
我在她口中得知,王鹏早就搬走了。
雨水沉淀了空气里的灰,好像厌烦透了这肮脏的世界,极度的用力冲洗着,煞有介事地给这地球开膛破肚一般。
原来用四年时间一点一滴堆砌起来的信任,土崩瓦解只需要一秒钟。我像个没了魂魄的尸体,一遍一遍打着她的电话,任由雨水浇湿了头发,再从脖子里灌进去。
不知打了多久,她终于接了。听着她极力压低的声音,我好像什么都明白了。我说:“你在哪?”她有点不耐烦了:“在房子啊,大晚上的你犯什么病啊!”我说:“给我发个位置吧,我想来找你。”电话那头的她愣了会儿,好像是在斟酌我的意图,又好像是在掂量我的语气。“等我放假来找你吧,我困了,你也早点睡吧。”她挂电话挂的很快,深怕我会再问她别的问题。
当我再一次打过去的时候,已经关机了。够了,我不需要什么证据,在一起四年,我太了解她了。我打了车去火车站,准备回乌鲁木齐了。临行前,我发了一条朋友圈,内容只有两个字:再见。然后在下面添加了地址:伊宁火车站。
知道什么叫做贼心虚吗?一条朋友圈就可以证明。呵呵,当时我真的好糊涂啊。我完全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然后体体面面的告诉她,我不想要她了,我也不想爱了。起码,我会保留一点尊严吧。
她没有给我解释,甚至都没有问我有没有去伊宁。好像,我们都没有说分手吧。我只记得,那晚我回乌鲁木齐后,喝多了酒,在酒吧跟人打了一架,然后在派出所关了一夜。那一夜好漫长,漫长到我想了一百种自杀的方法。
明明自己是受害者,干嘛还要伤害自己呢?
出去后,我辞职了。我在左臂上纹了一串字,是俄文:达斯威达尼亚。永别的意思。
后来,我听人说,她跟一个长相颇俊的小伙子在一起。还有人说,我的房子就好像是给他们的新婚礼物。甚至,她自己也总说,不想跟我在一起了,但房子,本来就是她的。
关于房子,我跟她通过电话。我只是想说“房子给你吧,我什么都不要。”只是刚说出口两个字,她就接上了我的话:“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呵,是啊,购房合同上只有她的名字,跟我有什么关系。罢了,罢了。
2019年3月10号,她结婚了,在伊宁市江苏路滚石三楼。我始终是没有忍住点开了微信朋友圈里她的婚礼邀请。新郎很帅,她很美。那些曾经祝福我和她天长地久的人们,都在婚礼纪下纷纷留言祝他们百年好合。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我忘了自己有没有哭,兄弟们也没人帮我回忆。只是酒醒的那一刻,我好像觉得心里放松了许多,有种从未有过的舒适感。
朋友看我释然了,开玩笑道:“你不是爱写文章吗?我觉得你这事都可以写一本小说了。”
我笑了笑,脑海里唯一抹不去的大概就是那晚的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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