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这一生都不能成为像summer那样的优等乖乖女,也许我将来还是会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但是不管怎么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对她的承诺:好好爱惜自己,不辜负自己。
我喜欢夏天,不是因为夏天温软的热和安恬的假期,而是因为有一个叫summer的女孩。
我曾想过,如果没有十四岁的那次相遇,我们大抵会像宇宙中的两颗质量,构成完全相同却相距甚远的行星一样,各自沿着既成的命运轨迹兜兜转转,把生命顺势演绎成一出大同小异的悲剧。
但事实是我们相遇了,相交那一刻的电光火石照亮了我们过早蒙尘的眸子,穿过遥遥网络的微茫信号,我们看到了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我们竟是如此的相似,相似到能彼此为镜,用旁观者的姿态来审视自己的生活。
我们都是医院家属区的小孩,我和她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我是“入侵者”,她是当地居民。
十四岁那年,我随着父亲工作调动,来到无锡这座陌生的城市,没有任何朋友。父亲和同事吃饭聚餐的时候,都会把小孩带上,我在那里认识了很多孩子,油然记得有个叔叔说,“小川初来乍到,你们要多多关照一下她,都是一个院子里的,又在一个学校上学。”
依稀记得那时候很多孩子乐呵呵地拿东西给我吃,热情的模样让我真的以为原来我可以这么快融入他们的生活,一下子多了好多朋友。直到坐校车去学校,回家,或是在大厅写作业,我始终都是被孤立的那个人,没有人愿意接受一个新到的插足者,他们形成的关系网很密集,我想补上一块,却发现坚不可摧。
但这对我的生活也没什么影响,就像我喜欢大海,从小我一个人寂寞地长大,而在我们这个喧扰纷纷的星球上,大海也只是寂寞又孤独的一个。
那一年,我们刚满十四岁,都在初中毕业的那个漫长的暑假里煎熬着。
我刚刚经历家庭的破裂,父亲的抑郁症发作,自杀未遂,父母吵架都是背着我的,直到中考结束后,两人像是终于达成心愿然后去民政局把婚离了,各奔东西,父亲工作调动,我莫名其妙地被判给父亲,即使是父亲我也没有什么怨言,因为无论在哪边都是一样的。
之于命运的残忍,我只需要更残忍,便会如庖丁解牛。而她,从小跟着爷爷奶奶过,父亲在一次医疗事故中被叛了刑蹲在监狱,母亲离婚后去了捷克斯洛伐克。
相似的背景,我们的关系很快便一步步拉近了,时常一起吃饭、温书,几乎形影不离。即使没有父母在身边她也是被爷爷奶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不论什么时候,总是有很多公主裙,头发上绑着漂亮的蝴蝶结,穿着一双好看的小皮鞋。
彼时年幼,我跟在父亲身边,男人心宽给我买的衣服始终都是男孩子款式的,我也没有在意那么多,当见到summer穿着公主裙子朝我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是个女孩子似乎很幸运,公主裙和蝴蝶结就成为我年少时期一个挥之不去的梦想。
我性子偏冷,从来都是她来找我,每天早上带着豆浆油条过来喊我上学去小区门口等校车,放学一起回家,一起做作业,她一直都是优秀的,我成绩一般,高二文理分科,我不喜欢去记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填了理科,而summer擅长的是煽情,就选了文科,即使不在一个班,我们做什么总是一起,就好像从未分开过。
每当我钻生活的牛角尖的时候,总是被她的温暖慰藉着。我还欠她一句对不起,在那样漫长的成长过程中,我剥夺了她太多的自主选择,而她身陷爱情囹圄的时候,我又因为一点私心对她不管不问,而她徘徊于生死边缘之时,也不忘为我考虑,生怕拖累我分毫。
无关痛痒的小事竟然在记忆中占据惊人的存在感,如今她回想起那些夏天,画面分明是被夕阳映照得金红的闷热的人民医院,摆不脱蝉鸣喧哗的背景音,破旧的杂货铺子,只存在于对方埋怨言语中的流水的冰棒,以及切实想吃到口中的融化的、无尽的旺仔QQ糖。
我希望我们年永远不会吵架。
我也不知道我的愿望到底是实现了还是没实现,高三最后一轮模拟考试后,日子就过得很平平淡淡的,但隐隐约约又像是有什么不对。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按照当初说好的填下,而summer告诉我,她可能要出国了。
两个形影不离的人突然不在一块了,是有些奇怪,我们没有吵架,我的性格是不可能吵架的,无论她说什么我都默不作声,只是突然断了联系。
当初是顶着压力填下的厦门大学,而summer是因为要和共同进退才准备填厦大。summer老说,她和我像是相依为命的感觉,可是她要走,我也不能强求什么,我始终没有说出留她的话,只是祝她在那边一切都好
人都是自私的,却也不愿意直视自己的自私。
那个国家的名字很长,我不想去记住,我虽然不想去说什么,我心底还是希望她不要走的,而且不仅仅是舍不得离开那么简单,我还在偷偷担心summer过去要是过得不好怎么办。
那段时间忙着各种考试,押题卷,我们文理不同班,大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也来不及修复我们俩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虽然有时候早上我会很难的醒的很早,但是summer再也没有带着豆浆油条来敲门喊我一起去上学。
summer离开的那天,天气特别好,我第一次在车上坐了那么长时间来回反复坐同一辆公交车想要时间快点过去,风景从我眼前掠过,而我眼眶氤氲什么都看不清。我没有去找她。但我知道,她肯定是在等我再说一句话。人类不是有个习惯嘛,你再说一次,我就原谅你。
后来,我理所应当地与厦门大学失之交臂,再次收到summer的消息是已经是在大三,她问我在哪里,我说在无锡。是的,从她离开后,我就没有走出过这座城市,我们所有的记忆都在这座静谧的城市里晃荡,两个人总要有个人留下才能守住以前的那些快乐时光。
我已经很久没有玩游戏了,番剧更新后我也没有再去追,summer走了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彼时的我早已经明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朝尽余欢。
又是一年春天来到,我收到从很远的地方寄过来的明信片,明信片背面是summer穿着玫瑰花长裙朝我笑,她的头发长了一点,比以前瘦了很多,灰色的风衣显得比以前成熟了一些。她站在河岸上,旁边是我不认识的风景,那是离我很远的地方,可是很美。
她的字很美,用的是黑色的墨水。明信片很旧,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
“你看,你不在我身边我也可以过得很好,但这并不代表你不重要,对不对?”
我知道,在那边,以summer热情如火的性格一定可以交到很多朋友,社交我从来都不担心她,在那边她也会有很多像我一样曾经重要形影不离的人,我希望她可以岁月无忧,也希望她在那边过得不太好,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想回国。
白云苍狗间她的童话也变得越来越丰富、精彩。她是那种即使再很短的时间也让人看到进步的女孩子,快乐和忧伤都如一道明媚的风景线。我这辈子大概只会遇见一个她这样的女孩子,让我把所有别人望尘莫及的漂亮、温暖的好悉数给予她。
油然还记得,多年后我回到那个家属区,summer的爷爷已经不在了,奶奶还记得我,看见我就眼泪纵横,说起那个姑娘的事情,说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还想见你最后一面。
我震惊,奶奶才说起当年summer去捷克斯洛伐克不是留学,是去治病,但是终究是亏空了身子,没几个月就去了,死前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
我说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我前几天还收到她写给我的明信片,字字煽情。
奶奶说那是她生前就写好的,拍了很多照片,换了很多衣服,不想让你难过,委托妈妈每个季度给你寄一次,只要她妈妈还在世那明信片就能陪你很多年,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那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提起笔,还是坚持写了很多明信片。
我气结,不知道怎么悲伤怎么难过,原来她瘦了不是因为减肥,而是重病。
何其有幸遇见她,不负光阴不负卿。
待我和她眉眼间只剩明媚,我想请她用一如既往的可爱声音和灿烂笑容迎接我,而现在,我只愿她好好的被爱,梦里花开。
而如果有神明,我愿意用一生的公主裙和蝴蝶结换她十年的笑容。
一生不够,下辈子抵上也可以。
但是神明却听不见。
文/许软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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