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这宝殿中央,周围围着很多人,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给他道贺。他看着这些叽叽喳喳给他道贺的人,这些,都是朝廷中的重臣,哪一个他都不熟识。
“十年窗下无人闻,一举成名天下知”,说的,便是他现在的境遇吧。他是那众多寒门中的一个,十几年来的寒窗苦读,终于换来了那“状元”的称号。
大殿中突然安静,朝堂之上的黄金宝座被人登上。皇帝身着龙袍,威压略施。
皇帝让身旁的一小黄门宣读圣旨。赐新科状元土地、财宝和府邸,连带着的,是一个附马郎的身份。他一怔。皇帝说,是公主心悦状元郎,请陛下做主。陛下对这位公主着实宠爱,便做了个美,当场下诏赐段良缘。
他双手接过那道圣旨,谢主隆恩。
龙颜大悦。
满堂百官又开始对他道喜,比方才还要热烈些。
他身骑白马,身着状元服,身后跟着一大队人马。新课状元回乡,确实气派。
终于到了停马的地方。他勒马停足,翻身下马,后面那一干人马也似他一样,他命那些人在原地等着,自己走到一间屋子的门口。
那是个真正能算“寒舍”的屋子。
他轻轻推开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跨入门槛之后,他转身把门掩上。
“回来啦。”一女子的声音传来,柔如水。他应了一声,回过身看她,她还是一样,眉眼万千温柔。
他们相互走近,一个华衣锦服,一个荆衣粗布。她搂住他,他也轻轻拥着她。
“真好,考上了,真好……”她说着,伴随着轻微的啜泣声,竟是高兴地垂泪。
他启齿,发了一点声。
“什么都别说。”她说。离开他的怀抱,她用衣角把泪轻抹:“还没吃饭吧,你去看书……我,我去做饭。”
半柱香时间,不多也不少,一锅清粥,两碗小菜,两个人的份,也是不多也不少。
两个人静静吃着,终是她先打破沉静。
“吃完后就走吧。”她说。
他筷子一顿,听着那声音,仍是万千温柔,他把菜夹入碗中,继续咀嚼。
“以后也别来了,我怕公主会不高兴。”她说着,便沉默了。
他从喉咙中挤出一个音节。继续咀嚼那口菜。这野菜还真是苦,难以下咽。
食毕,他拿出一个精美的长木盒递给她。
“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给,只有这个。”他说。
她把盒子轻启,里面只有一张卷子,她知道,那是他殿试的答卷。
“好。”她说,“现在走吗?”他点头。
“我送你。”她说。
他又跨上马,在众人的拥簇下转身离去,锣鼓喧天。
她把门关上。转身。谁也没有回头。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床头有一口木箱。
她把木箱打开,一片大红色映入眼帘。
那是两套喜服,一套是新郎官的,一套是新娘子的。她期待的成亲,没有凤冠霞披。
她一手轻轻覆上那喜服,顺着喜服的丝线滑着。衣襟上的花纹,袖口的金鹧鸪,都是她这些年来一针一线细细密密地绣上去的。怕是,用不上了。
命,这就是命。
她把他给的那个木盒放在喜服上,缓缓把木箱合上,沉沉地。
足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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