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希冀的生活不是成为诗,而是在每一个温柔的清晨睡到自然醒。
拉开窗帘是洒满整个古城的阳光。
我们三五成群,骑着电动车环绕过一条又一条小巷,依海而歌,头顶着日光写作。
你从远方赶来,恰巧我也在。
你有你的故事,我有我的固执,谁也不要评判谁。
每个人都是一个世界。
小龙虾店的小老板说,他是因为这几句话才来大理古城的。
我说,啊。
他说,是不是特别有感触。
我说,啊,我写得。
小老板看着我,脸色很不好,“不可能,你今天不是第一次来大理吗?”
“啊,我编的。”
小老板一脚把我给踹出去了。
1、
小老板是一个文艺青年,穿棉麻的衬衣和裤子,走起路来,整个人像是带着风,但是他的身板太小了,古城的风一吹,他便被衣服裹得看不见了。
他说,周灿,我是被你骗到这里来得,你自己说怎么办?
他所以为的古城是宁静的,倾城的日光透过树荫洒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在每一个路过的行人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不远处的洱海和蔚蓝的天空连成一线,而他在温柔的风里,敲着手鼓唱歌给他的姑娘听。
我推了推他,“朋友,你醒醒。”
“你不要打断我,我连我的姑娘都想好了,小小的个子,平平的身板,穿着白裙子,笑起来像一个孩子……”
“你恋童癖啊?”雁子啃着苹果从对面的客栈走过来,听了一半就开始下结论。
小老板看着她,清秀的脸上是一个大写的“生无可恋”,而雁子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无辜地看着他。
“啊。”小老板突然开始叹息,那是我从第一次听见一个人用那么长的时间叹气,带着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绝望。
“你们先聊,我那边来客人了。”说完,雁子踩着一双人字拖便跑了过去,棉麻的暗红色长裙摇曳在古城的夜色里,艳丽又神秘。
“你看看她,像一个女人吗?哪个姑娘吃苹果不削皮的?”
顿时店里近乎三分之二的姑娘举起了手。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啊,你看她穿得更个老鸨似得,有作为一个姑娘该有的清纯吗?”
“啊,你都恋童癖了,能不清纯吗?”
“你才恋童癖,我怀揣着一点儿对初恋的憧憬怎么了?”小老板指着对面的旅馆喋喋不休,“你说说她,嘴皮画那么红,是想勾引谁呢?”
“甭管勾引谁,反正不勾引你。”
小老板很生气,要离店出走。
走了一半,谁也没拦他,小老板从外面走回来,“你知道最让我生气的是什么吗?”
鬼知道你气什么。
我瞪了他一眼,心想文艺青年就是磨叽。
“我就气她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我他妈居然喜欢她!”
“什么?你妈居然喜欢她?”我错愕地瞪大眼睛。
小老板再度负气出走。
2、
小老板喜欢雁子。
竟然。
我说:“你不是嫌她吃苹果不削皮吗?”
小老板说:“啊,我可以给她削啊,你不知道,其实我特喜欢削皮。”
“那你喜欢剥小龙虾吗?我特别不喜欢……”
他说:“滚。”
“哦。”我继续问:“你不是恋童癖吗?你瞅她那胸和屁股……”
小老板向着对街望了一眼,“你还别说,长在她身上,就是比长在其他人身上好看。”
……
我算是明白了,只要是雁子身上的都好看,所以说,这人哪有那么多的原则?无非只是喜欢和不喜欢而已。
没遇见那个人之前,张口闭口都是人生规划,认为自己应该爱怎样、那样的人,腿长、肤白、还要貌美。
但遇见那个人之后,发现一切规划都是狗屁,发现她是什么样的人都无所谓,只要是她就好。
给我酸的。
我骑着电瓶车突突突地行驶出街道,没搭理他。
小老板叫住我,“你去不去喜洲?”
我说,去。
他拿钱给我,“买点喜洲粑粑回来。”
到底还是曾经被我忽悠过的迷弟,懂得心疼我,收下钱道:“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你给雁子买点儿回来,她喜欢吃这个。”
“……”
那她要是想上天,你还要整个火箭,给她冲上去?
小老板不满道:“周灿,你还别说,就你这短腿,用火箭冲都上不去,因为压根爬不上去。”
我闻到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我拿着他的钱,对着他的脸一把砸了下去,“爬爬爬,老子喊你爬个锤子。”
3、
古城的清晨是温暖而寂静的,如果小老板像古城的清晨,那雁子就是古城的夜晚,歌舞笙箫,艳丽璀璨。
雁子爱听bang - bang - bang的摇滚乐。
小老板爱听小众而悠长的民谣,两个人坐在彼此喜欢的酒吧里,能打起来。
雁子说:“你这是家里死人,听哀乐呢?”
小老板说:“你这砰砰砰的,放炮呢。”
两个人,对着街住,谁也不让谁。
我怂恿小老板先表白,小老板说:“我先喜欢她,已经够吃亏了,还要先表白?把她给美的。”
可是明显人家雁子并没有觉得被他喜欢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
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吴彦祖在发表言论呢。
“你不去,我就把她介绍给我哥了。”
“你敢!”
“我为啥不敢?”
“那你把我的小龙虾给吐出来。”
“吐就吐,你给我接好了。”
……
我俩在这争执不下,雁子啃着一个没削皮的梨来了。
她说:“你俩搞啥呢?”
我说:“小龙虾说要给你削一辈子的水果皮。”
小老板登时耳垂涨得通红。
雁子说:“那感情好啊,我这人就不爱削皮。”
说着就把梨往小老板手里塞。
小老板到底也是艺高人胆大,拿着啃了三分之一的梨把皮给削出来了,递给雁子,吃到一半雁子终于想起我俩,“你们吃不吃?”
我果断摇头,但是小老板非常犹豫,盯着雁子红艳艳的嘴唇,半天移不开眼。
“来,给你。”雁子把吃剩下的半个梨塞进小老板的嘴里。
小老板指着她,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给委屈的,脸都涨红了。
雁子两手一摊,“不知道不能分梨啊?傻逼。”
4、
小老板是真傻,来到古城的第一天,他便觉得自己上当了,嚷着要走,然而当他在旅店看见穿着白色棉麻裙坐在灯光下的雁子时,他觉得他这些年的漂泊突然有了解释。
这世间,山水相同,星辰相仿,人群万千,却只有这么一个人想让你留下来。
他在漫天星空的庭院里,拍着手鼓给她唱歌,她哈哈大笑,“我会唱,我会唱,我跟你一起唱。”
……
再后来,他成了住在雁子对面的小龙虾老板。
他说,周灿,你看看这满街人潮,你想跟着谁走?
我摇了摇头。
他说,那你再看看这满城的人,谁想让你留下来?
我继续摇头。
他说,所以你知道,遇见一个让你留下来或者跟着他走的人是多么弥足珍贵了吗?
我知道的。
再远的漂泊终将靠岸,再孤独的岁月终将被过往覆盖,再难寻的人终究走进在你的生命里。
而这一切,就是孤独的意义。
周灿:简书签约作者,年轻时也曾因一个人与世界为敌,长大后才知道世界根本没空管你。已出版:《谁知后来,我会那么爱你》、《我们不知轻重的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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