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幻想

作者: 檐间风过如割 | 来源:发表于2022-10-08 17:02 被阅读0次

    安全屋的幻想

    天色黑的如同锅底一般,空气里满是蒙蒙的雾气,阴云和雾气把天色遮蔽的严严实实,只能透出微弱的光来,乡间的小路上,不见行人一个,仿佛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静永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无影无形的寒意正透过窗子的向他侵染着,静永心下颇不宁静,总觉得这样的天色要发生什么一般,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我是安全的。他在心里这样默默念着,仿佛离开这间安全屋就要遭遇某种不幸似的。

    静永其实清楚,这是一种没有根据地感觉而已,他径直从后门出去,走到后院的那条通往旱厕的红砖小路上,他控制不住的边走边四下打量起来,脚下的红砖小路把后院的土地分成两块,土地经了场雨水,被浸的湿冷泥泞,躺了许多野草的尸体,东边还有棵枯死的桃树,枝桠伸出奇怪的形状来,后院是没有任何围挡的,静永可以看到隔了一条小河的后一排人家的房舍,远处的人家一户户的挨着,每一户都用木制的篱笆相隔,静永挨个打量,土黄色屋墙下,堆着杂七杂八的物什,家家院子长长的,一样的荒凉,是他从小见惯了的相熟的人家。

    只是在那种见惯了的熟稔的景色里,一个鲜艳的人影突然映入静永的眼帘,那人像是在跳舞一样,袖子拉的很长,被施加了力抛到空中,舞动起来。天色这会儿更加阴沉了,凄冷的要把体温都夺走一般,静永打了个寒战,他加快了动作,关后门的时候,就像手动把外面如画一样的世界缓缓合上了,在画卷的末尾,那袖子好像还一甩一甩的,画卷终于被收起来,静永又回到了他的安全屋。

    天色依旧阴沉,空气潮湿的好像起床时穿的衣服拧一拧都能掐出水来一样,静永顾不上衣服糊在身上带来的那种潮湿不适的感觉,睡梦中,他听到了一声惨叫,那惨叫声音高亢,开始的时候,静永还以为自己在发梦,可尾音的凄厉还是把他从梦里拽回了现实。屋里的灯光是亮着的,窗外却是屋内这一小束光无论如何都无法突围的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里仿佛潜藏着一个凶手,敌在暗,我在明,这孤灯一点,仿佛在昭告,来吧,杀死我吧。

    院门突然发出一声动静,静永浑身猛一哆嗦,从怔忡里回神儿,黑暗里仿佛有什么动静,一点点的移动到静永的窗下,就在静永忍不住几乎要跳起来打破这种死寂时,静永的爹打着手电筒从外面进来,拴严了门。他带来了消息,住在静永家南门那一排房子中的一户,夫妻俩叫人给杀死了。发出尖叫的是他家的女儿维维。第一个冲进去的是他家的邻居炳叔,据说夫妻两个连手指都叫人割下来,心肝脾胃肺一并被人挖出来,肠子这下也零落在破开来的肚子里。鲜血从炕上流了满地。静永的爹不敢上前看,只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听到屋内的人作呕的声音。

    维维是他的发小兼同学,家就住在他家后院隔一条小河后面的那一排人家。他见了维维的父母是要喊上一声二叔、二嫂的,郎村家家户户鸡犬相闻,难道是哪里来的外人偷偷潜入了维维家,残害了她的父母?静永躺回到甚至残留着他体温的被褥里,夜又恢复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寂静到如果不发出声响仿佛他自己就不存在了似的。这样想着静永觉得全身绷得紧紧的,身体僵硬起来。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声音,一闪而过的声音,那声音说不出像具体的什么,静永屏气凝神听着,会不会有一个杀人狂正在窗外等待时机,准备一跃而入残害他?他悄悄往上提了提被子,像是怕杀人狂知道他还醒着一般,如果他拿着刀从窗户翻进来,我立刻大吼,父亲来得及救我吗?静永紧紧的盯着房门,只等杀人狂一跃而入后大喊奔逃,静永的身体越来越僵,精神却越发紧张、专注,他定定的盯着窗台处,观察窗帘上的可能出现的黑色影子,同时留心听着窗外的任何一点动静,他的心砰砰的疾速跳着,吞咽口水时,发现已是口干舌燥。身体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已经发麻。屋外却又没了动静,死一般的寂静,静永不禁产生怀疑,难道他是安全的?

    静永醒来的时候,屋外传来一阵阵说话声,维维?他为了证明自己辨识出了似的脱口而出,屋子里没有人应答。

    静永的娘私下同他说,维维刚刚失去父母,凶手又没抓到,静永的爹同她商量过,把维维接到他家住一阵子。维维是个柔柔弱弱的性子,与他同班时一直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出了名的乖乖女。

    她和母亲在院子里一处,两人做些事情,三不五时说些什么。

    静永站在窗前,雾气没那么重了,却还是见不到日光,是那种晌午与日暮天色别无二致的天气,在这样的天气外出,好像马上就要有一场暴风雨席卷而来似的,静永在窗前站定,他想,我是安全的。不,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凶手还没有被抓获。

    村十字路口的大队前聚满了郎村的壮年们,大家纷纷拿着锄头和镐,嚷嚷着要捉拿到凶手,静永混迹在他们中间,看到他叫的出来的叔叔伯伯到在场,心里安定了不少。人人都抄着件家伙,大家群情激愤,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游街式的搜寻一波又一波,一无所获之下,大伙又聚在一处设计埋伏的路线。这个路口是凶手去维维家必经的,转角的房舍原先是村里用来打粮食的,因此地方宽阔,便于藏人。大家纷纷聚在一处,屏气凝神的等待着……

    静永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安全过,他手里也抄着一件家伙,内心充满了反抗的勇气和志气。他透过房舍的窗往外看,村落里的狗这时不知怎的,吠都不吠一声,等待的时间过长,他一时有些恍惚,他的目光从维维家土黄色的屋墙,移到他家门前小路上堆积着的稻草上,那些稻草被堆积的横七竖八,甚至有一捆落到了小河里,小河的水甚至还漂着垃圾,是哪家这么混不吝,静永这样想着目光越过了小河,他看到熟悉的红砖小路。

    蓦地,他回忆起那天,他透过家里枯死的桃树看到了鲜艳的人影,看到了长长的袖子,电光火石之间,他仿佛一下子想通了所有的一切。他扔下手里的家伙,疯狂的向着小河那边的红砖小路跑去。

    时间好像又回到晌午,静永站定在窗前,维维喊他吃饭的时候声音细细小小的,脸庞还是那么白皙,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线,老人们总说这孩子生的有福相,此刻她在饭桌上也笑着,眼睛眯起来,嘴巴张开,明明那么可爱,静永的眼前却仿佛呈现出另一个维维,一个张牙舞爪、目露凶光的维维,两个维维?前一秒的维维还在温柔的笑,下一秒的维维就拿出了刀,两个维维在静永的脑海里不断地交织。直到他看到了端着一小碟醋进了房屋的娘。

    天光不知过了多久,静永一把推开门,他目恣欲裂,大喊一声,啊。

    晴天,大好的晴天,静永周身沐浴在阳光中,尽管他从未承认过内心对于阳光以及晴天的企盼,但阳光终于又到来了。静永从睡梦中醒来,内心感受到灭顶般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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