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

作者: 沙罗木头 | 来源:发表于2021-08-17 20:21 被阅读0次

    【无戒学堂创意故事,DAY1 字数:4356】


    雾都

    01

    他不知走了多久,醒来时不清楚身在何处,浓重的大雾把周围的一切包裹缭绕,黑压压的一片,他看不清路的方向,却似乎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

    费南大喊试图求救,远处除了自己的回音之外,空荡荡的,黑漆漆的,荒无人烟,给他一种仿佛世上仅存他一人的错觉,他开始用尽全力嘶吼狂奔,身体虚弱无比,不慎踩到鞋带猛地摔了一跤,四处一片寂静,隐隐能听见他的抽噎和喘息。

    手腕上的表针“滴嗒滴嗒”行走。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72小时过去了,整整三天,他已经饿得快不行了,费南甚至能听到死亡的丧钟在耳边回响。

    逃,他必须逃出去,他不能死!

    突然,他感觉前方一股热气翻涌而来,一团黏糊糊的东西滴落到他的鼻尖上,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他,正上方怼着一张苍白得吓人的人形面孔,有红色的液体从这人的眼里流了下来,溅到费南的衣领上,一股腥甜的味道呛得他直咳嗽。

    这个人形怪物不停得舔他的面颊,费南浑身发抖,可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他能感觉到锋利的獠牙在颈动脉摩擦,费南全身绷得很紧,只要那怪物稍一用力咬破他的肌肤,他将一命呜呼。

    费南把手放进口袋里,那是他出门妻子递给他的剃须刀,虽然知道对这怪物来说,像挠痒痒似的毫无作用,但是他不想坐以待毙。正当他掏出那把小刀,慢慢移动到怪物的腰腹。

    一记凉风扑面而来,费南顿时没了束缚,他立马站起来了,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背后两只怪物的撕扯呜鸣声,费南只觉头皮发麻,跑得更快了,声音渐渐变小,在某个瞬间,他回头一看,那只帮他挣脱束缚的怪物正啃食另一只的躯体,干瘪细瘦的脖子上竟捆着一团红破布?

    “来人啊,救……救命,有鬼!”费南喊得嗓子快哑了,雾气仍未散去,眼前依旧模糊不清,他蹲在毫无遮掩的隐秘处,双手握紧剃须刀,屏住呼吸。

    有什么东西拍了拍他的肩膀,费南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清眼前人后,惊道:“李诚安?你怎么在这?”

    黑幕里,费南看不清李诚安的表情,依稀能认出这个人的轮廓。

    “走吧,这里我熟悉,我带你出去。”李诚安拢了拢脖子上的红围巾,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机械得像个木头。

    费南也顾不了那么多,毕竟是老熟人,两个人在一起总会好些,而且他已经消耗了几天的体力,这让原本话痨的他安静了不少,好多想问的话都无从出口。

    02

    李诚安走的很快,费南察觉到他总是不时往回望,似乎在顾忌着什么。

    费南跟着李诚安所经之地,雾气竟慢慢地变稀薄了,附近缭绕的白团渐渐幻化成无数个人影,在空中四处游荡,费南惊的眼珠子快掉下来了。

    “收起你的表情,你太引人注意了。”李诚安凉凉地说道。

    “这……他们……我……闹鬼啊……”费南干巴巴地憋出一句。

    “闭嘴,在这里,一切都是正常的。”

    费南:……

    雾渐渐散去,前方的景象开始清晰,费南隐约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似乎有什么在摩擦地面的嚓嚓声,他揉了揉双眼,看见两个戴着口罩的医生推着手术床越来越近。

    李诚安回头按住他,“屏住呼吸,不要说话。”

    医生们推着手术床停到他们跟前,掀开被子,费南差点惊叫出声,急忙捂住嘴,床上血淋淋一片,患者穿着病号服,脑袋却不见了,颈项深处密密麻麻的蛆虫扭来扭去,费南胃里一阵翻滚,恶心地想要吐了。

    “你们有见过我的患者的头吗?”医生冷冷地问道,伸手透过费南的身体,却什么也没摸着。

    “说话啊,我知道你们在这!”得不到回应的医生像变了个人似的,双手胡乱往虚空抓着,最后气的直锤手术床,“说话,我让你们说话!!”

    费南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他想回头看看李诚安的表情,结果一回头,另一个医生绕到他后边,抓着患者的头颅近乎贴到费南脸上,那颗头颅眼里的蛆虫快要蹦出来了。

    “啊!!!”

    费南忍不住大喊,随即暗叫不妙,果不其然,一只白手套捏住他下巴,阴森森地说道:“抓住你了。”

    李诚安眼疾手快,立马踹了那医生一个踉跄,“你泄露阳气了,跑。”

    两人狂奔,费南甚至听见了锯刀尖厉刺耳的声音,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费南和李诚安差点撞上走来的人影,急忙紧急刹住脚步,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不停地往前摸索,她竟是个瞎子,嘴里不停念叨着:“我的孩子,我的眼睛,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我的眼睛……”

    待女人绕过他们走远时,费南刚想松一口气,有什么拉了拉他的裤腿,费南僵硬地低头一看。

    一对光头双胞胎在刷牙,手上使劲搓得满嘴的鲜血,其中一个人咧嘴一笑,把牙刷递到费南面前:“哥哥,刷牙。”

    “不了,不了。”费南僵硬地后退两步。

    双胞胎动作一致歪头,脸色大变,咬着牙阴狠地说道:“晚上不刷牙可是坏孩子呢,是不是要逼我们惩罚你啊?”

    话音刚落,双胞胎骨骼开始发生变化,身体不断扩展,最终变成了约莫十层楼高的巨型侏儒,抬脚就朝着他们踩去。

    李诚安立马拉了费南一把,所经之处尘土飞扬,他们只得继续往前跑,费南被吓得魂不附体,惊叫道:“这到底是哪里啊,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我还有老婆和孩子呢,我不想死啊。”

    “再坚持一下,过了边界就安全了。”

    边界?费南正疑惑时,一阵强烈的白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03
    黑雾散去,四周十分空旷,空气里无数微光在闪烁,映入费南眼帘的,是无数亡魂整齐排成两队。

    再往前,是两条架在云雾的长梯,左侧上方牌匾雕刻洋洋洒洒两个大字——生路,其倾斜向上,光辉太过明亮,看不清通往何处;对应的右侧下方,则是死路,黑压压死气沉沉,深不见底。

    费南头一回见到这种阵仗,但经历过头几次遭遇后已经麻木了,但仍旧吃惊不小,果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啊。

    “去吧,走生路,很快你就能回去自己的世界了。”

    “真的?”费南大喜,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他摸摸干瘪的肚子,想吃妻子做的饭了,特别是糖醋鱼,那又焦又麻的滋味,简直是……

    其实只要是妻子做的,他啥都爱吃,现在失踪这么多天了,家里人肯定担心坏了。

    一想到这,费南看了看丧着一张脸的李诚安,顿时想起了不少陈年往事,不禁有些同情他。

    费南拍拍李诚安,从兜里掏出钱包夹,把里面的照片凑到李诚安面前,“高兴点哥们,很快就能够回家了,给你看看我儿子,瞅瞅这小虎牙,过几天就该满月了,是不是很可爱。”

    李诚安:“……嗯。”

    历经大劫后,似乎已经没了危险,费南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嘴瘾也上来了,“到时候你就上我家,咱们老同事好好聚聚聊聊,我老婆做的饭可香了,你可千万别和我客气,如果当初不是你离开,我这总监的位置本来是你的。”

    李诚安不动声色的别开费南的手,低着头看不出他的表情。

    “当初…”费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已经是陈年往事,索性把一切都说开了,“朱总窃取了你的设计稿,让你在行里混不下去,他升官发财一步登天,把你赶了出去。我们是同一期进的公司,虽然天赋不如你,但是勤能补拙,我可是有努力学画图的。”

    “哪知朱总这龟孙子又耍阴招,他竟把我花了三个月画的稿子也顺走了。正好公司保安王叔是我亲戚,我拜托他帮我调监控,他支支吾吾的,我套了好久的话才得知当年你的事原来另有隐情,我理解那种感觉,就顺便把你的事也一并澄清了。”

    李诚安僵了一下,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裂痕,不可置信道:“是你?”

    “那必须是我啊。”费南嬉皮笑脸回应,“这种事我可忍不了,我也知道了你当时是离开公司背了多大的冤屈,于是和其他同事把朱总联名给举报给总部,后来这龟爷爷混不下去,他……他……”

    他挠了挠头,发现自己的记忆居然出现了断层,后面的事竟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正当他前脚准备跨上梯子时,李诚安猛地把他拉下来。

    “我记错了,走死路吧。”

    “为什……”费南刚想问,后面尖锐的叫声差点震破他的耳膜,他回头一看,我的天哪,天梯中央仿佛出现了裂口,无数亡魂一个接一个往下掉。

    费南向边缘探头往下望去,烟雾下一口大圆缸燃起熊熊大火,一个长着青面獠牙的的怪物在旁边守着,随着亡魂下沉,手持叉子来回旋转。

    费南不忍看下去,生路,生魂绝路吗?他骂骂咧咧地和李诚安去排死路的队伍。

    “大哥你这种事记清楚点行吗,我们差点小命就丢了啊。”

    “放心,他们死不了。”李诚安说道。

    费南问:“掉下去会怎样?”

    “下地狱,受十八层酷刑,永世不超生。”

    费南心说,那不就是生不如死吗,还不如给个痛快。

    终于快轮到他们上死路,李诚安突然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给费南,眼神晦暗不明,他凉凉地开口:“等会上前的时候,别说话,别回头,否则你就永远留在这儿了。”

    费南使劲点点头,他记住了。

    “去吧,你走我前面。”

    费南不解,但还是照做了,当他踏上台阶时,身后有个声音响起,“老朋友,谢谢了。”

    尾声

    “大侄子,大侄子,快醒醒,你可别吓死叔啊。”中年男人不停摇晃费南的身子,早知道就不来这破地方取景了,这都受的什么罪,没想到他这大侄子平时看起来挺壮的,身体素质这么差。

    躺在地上的人眼睑动了动,猛地睁开眼,看见熟悉的脸后,一下子抱住了人,哽咽道:“老王,王叔,你个老家伙,我想死你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失踪多久了,我老婆孩子怎么样了?”

    老王一把拍了费南的脑袋,“你这是摔傻了吧,就晕了三个小时,睡得老香了,以后多多锻炼身体吧。来,喝口水压压惊。”

    费南接过水壶,疑惑道:“不应该呀,我明明和……”他四处找了找,“老王,李诚安呢?他明明和我一起的。”

    “李诚安?你是摔糊涂了吧。”老王面色大变,“来这儿只有俺们和司机,不过司机在公路那边等我们,你可别吓叔啊。那个冤死鬼早死好几年了。”

    “当初因设计稿被领导偷了,在这一行里混不下去,最后坐大巴回老家遇上泥石流,整整一车的人就这么没了,至今尸骨都没找到。你说他也太惨了吧,咱公司帮他还了清白,但人不在了顶个屁用。”老王絮絮叨叨地说道,尽是一阵惋惜。

    “喏,你说巧不巧,咱今个儿采景的地方,就是他们事故发生的地儿,石碑刻着黄泉路,就是你刚躺的这块石头,听说以前相传这里是座雾都,来这儿的人十有八九都没命活着出去,邪门的很,我本来还不信,但前几年你举报的上司横死在这,现在你又疯疯癫癫的,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走吧。”

    费南大骇,顿时背脊发凉,他望了望石碑上模糊不清的大字,摸了摸脖子上的红围巾,嘴唇直打哆嗦,那他之前遇到的是什么东西?

    “咦,大热天的你戴什么围巾?我记得来时行李是我收拾的,你啥时候把它塞进去的?”老王擦了擦额间的汗,“摘了摘了,看得我更热了。不过说到李诚安,他好像一年四季都戴着红围巾,好像是他母亲织给他的,自个儿宝贝的很。”

    费南取下围巾,仔仔细细把它叠好放进包里,突然问道:“你记得李诚安家在何处?咱们等这活干完就去看看吧。”

    “啥?你在说笑吧。李诚安家就他娘俩二人,他走了这么多年,那个半身不遂的婆娘现在要么还是半瘫卧病不起,要么都已经入土了。”

    “闭嘴,老人家还在的话买个水果去看望一下,若是不在了就去她的墓上拜拜,积点口德行吗?”

    “得得得,都听你的,谁让你是我祖宗侄子呢,生来就是给你操心的命。”

    “我的脸怎么有点痛啊,王叔……你不会扇我脸吧?”

    “这……我哪敢啊,嘿嘿。”王叔心虚地加快了步伐。

    ……

    随着两人的说话声渐渐远去,身后的雾又开始弥散,大雾笼罩整片森林,越来越重,似是吞噬了一切,尽可能扩散到每个角落,等待下一个迷失于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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