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粉丝如何长成大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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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密密匝匝的雪,两片逐着三片地飘落,西子杭州转眼尽妆素颜。
白堤断桥,只有零星的骚人墨客在拖痕观雪。
朱肱从北山垆室隔湖放眼望去,白堤成了灰蒙蒙西湖中一条荡漾的玉带。
泥炉中炭火正红,厚陶瓯中,刚煮熟的真一酒,噗噗噗地喷着透人的香气
“‘应惭落地梅花识,却作漫天柳絮飞’。苏子咏雪,何独少酒?”
朱肱说着出了口气。似轻叹,似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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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蓬勃一的大树,不会留意脚下那仰慕的小草。
东坡可能从没留意过,在他曾任知州的湖州牧下,有这么个至死不渝的铁粉。
才倾天下,名倾天下。21岁进士及第的苏东坡,诗文奇绝堪称国家才俊。
白居易当年进士及第,洋洋得意写“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时,29岁。
“除了苏子瞻,天下恐怕设有第一了”,朝野鹊起声名让他有些轻狂。
社稷应运生才,必为大成之器。朋友圈中,刷屏最多的,就是苏轼之诗、文。
此时,湖州城一位少年学子的心中,一个偶像也一天比一天清晰。
偶像是苏东坡,少年正是朱肱。
追星少年有着异样的狂热,文必学东坡,诗必效子瞻。衣带渐宽,为伊憔悴。
谁曾想,这一追,竟耗时一生。
湖州古称吴兴,朱家是名门望族,亦世代书香门第。
朱肱父亲朱临,字正夫,皇佑元年(1049年)进士。宋·方勺《泊宅编》中记:“朱正夫临,年未四十,以大理寺丞致仕,居吴兴城西。”
朱肱兄名服,字行中,官至中书舍人,名列《宋史》。
朱肱则于元佑三年(1088)中进士。朱家“一门三进士”,有人比作苏洵、苏轼、苏辙父子“三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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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有如此之荣,朱家兄弟愈发心慕苏子。兄朱服与苏东坡交往甚密。《苏东坡全集》中,有大量写给朱行中的诗。
元丰二年 (1079年)七月,汴梁御史台古柏上的栖鸦,在懊热的清月中叫声比常年凄惨。
此时,狱中的苏东坡,正遭受以诗文妄议朝廷的牢狱之灾,这便是著名的“乌台诗案”。
苏轼的朋友圈中,已有一批人身受牵连。那些大肆炒作、转发贴子的多数遭贬。而朱服就在其中。
苍天有眼,成就苏轼。让他逃过一死,流放黄州(湖北黄冈县)。
在黄州,苏轼写《梦中作寄朱行中》,用诗呼号:“哀哉楚狂士,抱璞号空山”。
身负八斗才,难货帝王家。这体验是灵魂的悲惨撕裂。
被撕裂的更是苏子铁粉们的心,这一年,京城奇旱,朱肱2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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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真一东坡老,与作青州从事名。
一一苏轼《真一酒诗》
酿为真一和而庄,三杯俨如侍君王。
一一苏轼《真一歌》
人因福薄才生慧,天与才多偏费心。
老天平衡着人世。享受众多粉丝追捧的苏轼,再次跨入人生的一个大转弯。
渺已身如沧海一粟,天下之任便不在我心。真一酒,成为苏东坡谪贬惠州的最大慰慰藉。
本邦的文士只需杯酒的矫情,无论什么东东都会变成诗!
真一酒就是苏东坡旷达的诗。
在给朋友的信中(《真一酒法——寄建安徐得之》),他细聊了酿此酒的方法一一
“岭南不禁酒,近得一酿法,乃是神授。只用白面、糯米、清水三物,谓真一酒法”。
“白面乃上等面,如常法起酵,作蒸饼,蒸熟后,以竹篾穿挂风道中,两月后可用。”
“每料不过五斗,只三斗尤佳。每米一斗,炊熟,急水淘过,控干⋯⋯”
“此法不可传也。切记!切记!”
这种密酒,苏轼得自惠州邓道士。
一个月黑风高夜,道士带来个神人和酒。这酒,便是真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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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暗夜豪饮,击节而歌。人生得意须尽欢,那怕金樽只对夜。
忘忧消愁莫若真一!可什么是真一?
宋《云笈七签》金丹部八说:夫道者,自然之极尊也,于幽无之中而生空洞焉。空洞者,真一也。
真一是可以生道的空。这是苏公故意对朋友圈关注他的人弄的玄虚。
大道得自心死后!期待抱月长终的苏公,岂能不知道这个?
胃口要吊,氛围要造。酿这种酒,按苏轼自言:“是要祭北斗的”。
他还说:“酿之成玉色,绝似王太驸马家“碧玉香”也。奇绝!奇绝!”
王太驸马是苏东坡的铁哥们驸马王诜。他因御史台诗案向苏报信,被贬为庶人。
呵呵,岭南的日子,鲜衣怒马纸醉金迷皆不是了。面对的只有飞鹤山。
朋友圈中,真一酒的神奇在发酵,大名士撩起的好奇心,也在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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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江湖召集令。
烈士肝肠名士酒,美人颜色古人书。本邦文士最爱名酒美人,风骨圣文只排第二。
苏粉们更没闲着,万般搜求。
潋滟的西湖映衬空朦的北山,大隐坊开垆市酒。这如同朱肱的宝盒,装着他少年的梦。
崇宁元年(1102年),也就是苏东坡去世的第二年,52岁的朱肱自号大隐翁,江湖寻觅真一酒。
苏公著《酒经》仅三百余言,应该是部未竟之作。朱肱边实践边研究,开始写《北山酒经》。
东坡病逝十年后,“真一曲”的做法便被朱肱在他的《北山酒经》公开了。
如石灰入水,苏粉一片沸腾。
真一曲原典:“上等白面一斗,以生姜五两,研取汁,洒拌揉和。依常法起酵,作蒸饼,节作片子,挂透风处一月,轻干可用。”
《北山酒经》不仅收录(北宋当时流行的)十几种酒曲的配方和制作方法,添加了功效各异的保健酒。
至于酿酒工艺过程,则从卧浆、淘米、榨酒、收酒,其中多少缜密,都是他的实操之得。
人称才大者,如万里黄河,势如天上来水。其实,苏粉朱肱是标准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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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进士出身了,他偏要回家开垆酿酒。
已身成国之酿师了,偏偏“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政和四年(公元1114年),朱肱遂被征为医学博士,负责朝廷医药政令。
朱翼中著《南阳活人书》、《伤寒百问》,还辑有《内外二景图》,为后世奉为圭臬。
已仁心满天下,他又“坐书苏轼诗”获罪,触犯党禁,被贬于达州(今四川达县)。
65岁,青丝变华发。似乎早心静如水,从容脱粉了,可他少年时的梦不弃。
一如经年陈酒,愈老愈纯,期待最后的升华。
苏公言:“予虽饮酒不多,然而日欲把盏为乐,殆不可一日无此君”(《饮酒说》)。
朱肱说:“酒之功力,其近于道耶?与酒游者,死生惊惧交于前而不知,其视穷泰违顺特戏事尔。”
偶像与粉丝,此刻完成了殊途同归!用一杯浊酒渡世,渡人!
小隐隐于市,大隐隐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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