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傍晚,闷热的空气黏糊糊地挂着整个城市,真叫人窒息啊。
安欣慵懒地趴在公寓阳台上,俯望着湿哒哒的马路。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闫冬晨发来地信息:欣欣,临时加班,不能陪你去看电影了。
安欣捋了捋前额的碎发,有意遮住那条半年前车祸留下的疤痕,拿上包便出了门。
那是她期待已久的电影。
闫冬晨是安欣车祸时的主治医生,算是对她一见钟情。
他是她在这座举目无亲的城市中唯一的依靠,随后顺理成章成了情侣。
相处的前3个月,闫冬晨经常陪她看日出,赏夕阳,送她香槟色的玫瑰。
但后来,他的工作越来越忙碌,经常加班,出差。
安欣已经记不得两人多久没在一起吃过晚饭,散过步了。
可她乖巧的什么也不说,就像这次。
电影院离安欣的公寓只有15分钟路程,她边在潮湿的街道漫不经心地走,边回忆那场车祸。
她总觉得是蹊跷的,到底是什么,老让她心神不宁。
熙熙攘攘的影院,相依相偎的情侣比比皆是。
爱情片么,正常的。
安欣走向收银台,服务员带着职业微笑推荐,“您好,首映日购买情侣票享8.5折优惠,还送爆米花和可乐!”
“就一张,谢谢。”
“好的,一共68元。”
准备给钱时,安欣突然发现,她竟然忘了拿钱包。
“电影快开始了,还不进去么?”身后传来好听的男中音。
安欣回头,有些意外,竟然是他。那个经常出现在她音像店的儒雅的男子。
店铺开张的第一天,他是她的第一个顾客,戴着磁性的嗓音问有没有小野丽莎的合辑。
安欣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包,“忘记带钱包了。”
男子扶了扶无框眼镜,眯着眼睛笑,“下次给我打折,我请你看电影!”
安欣也眯着眼睛笑。
收银台前,男子正欲拿出钱包,影院的大堂经理看见了,赶忙朝他们走来。
“原来是季大编剧,欢迎欢迎。”
然后,又讨好地对收银人员说:“季编剧和他朋友的电影票签到我名下,他可是新生代最厉害的编剧哦,这部电影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安欣听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他竟然是电影编剧,自己一不小心还成了他的朋友。
男子依然从容自若地微笑。
服务员给他们的是情侣票,安欣一边吧唧吃着爆米花,一边用余光偷瞄。
面如冠玉,温润儒雅。
安欣以前就注意过他,只觉得可能是某个企业的高管,也就30出头的样子,但穿着、谈吐都非常得体,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不失礼貌的微笑。
原来他是电影编剧啊,安欣世俗地开始仰慕起他。
走出影院,已是夜里10点。
安欣说,“谢谢季大编剧的电影票,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季-书-航。” 男子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说。
“季-书-航。安欣。我公寓就在前面。那么,再见。”
“太晚了,我送你吧。”
一路上,他们聊了很多。那些在闫冬晨眼里没营养的东西,季书航都认真倾听,这让安欣觉得很舒服。
所以,当他提出要不要去喝杯咖啡时,她也没有拒绝。
咖啡店就在安欣公寓的对面,没事的时候,她也喜欢来这里坐上半天。
店内总是放着悠扬的钢琴曲,现磨咖啡的芳香,似有千万温馨漫过身躯。
他们又聊了很多,包括闫冬晨,但安欣轻描淡写带过了。
季书航说他有一个生病的女友,清澈得像一朵莲花,他很爱她。
安欣早猜到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满怀期待地等着他讲下去,他却委婉地换了话题。
之后,季书航来过几次她的音像店,但后来又有很久没再来。
安欣也逐渐忘记了那个气宇轩昂的大编剧。
初秋,天气提前转凉。
安欣站在公寓前的大树下,看落叶在身边随风盘旋,像带着一丝落寞和无奈,浅吟低唱离别的歌。
闫冬晨老说她无病呻吟,吃饱了胡思乱想。
最近一个月,他的手术逐渐少了,他又可以陪安欣赏枫叶,看星星了。在她停止营业之前,偷偷跑到公寓做好晚饭等她回来。
他又变回那个体贴细致的闫冬晨了。
安欣喜欢蜷着脚蹲靠在沙发上,看他戴着围兜在厨房的样子。
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安安静静,平平稳稳。
有一天,闫冬晨在他本是上班的时间,突然捧着大束艳红的玫瑰出现在音像店,单膝跪地,举着钻戒要安欣嫁给他。
闫冬晨不是那种长得俊朗的人,但笑容很温和。
安欣看着他,一脸真诚。
在她大学毕业后,父母随弟弟去了别的城市定居,而她只身来到这里。
因为家里一直重男轻女,所以车祸后,她也没有将这事告诉父母。幸亏闫冬晨的精心照顾,她才能康复这么快。
确定关系后,每次去她公寓,只要她不愿意,他便不越雷池。
闫冬晨应该会是个体贴的伴侣吧。
安欣在顾客的起哄中,伸出了左手。
闫冬晨吻了她的额头,他如此激动,一切又重新开始了,真好。
婚期定在了圣诞节。
她一边忙碌地准备着婚事,一边联系转让音像店。
闫冬晨希望她做个全职太太。
那场车祸,和她始终没弄明白的事,渐渐被遗忘。
秋雨绵绵,安欣提前结束了营业,她要去婚纱店试婚纱。
走出店外,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喉咙口凉凉的,莫名感觉有些忧伤。
“安小姐。” 在她锁门时,有人叫住她。
是季书航,他有两个月没来了。
此时的他,更显得成熟耀眼,黑色的风衣毫不吝啬地衬托出他的玉树临风。
“是你啊。”她有些意外地朝他微笑,“真抱歉思,今天有事要提前结束营业了。”
季书航若有所思,指着玻璃窗上的转租信息问,“发生什么事了?”
安欣娇羞地低下头,“准备结婚了,现在要去婚纱店呢。”
季书航沉默片刻,说,“我送你过去吧,这个点不好打车。”
他的车里一直重复播放着一首歌:
因为爱着你的爱
因为梦着你的梦
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
幸福着你的幸福
......
所以牵了手的手
来生还要一起走
所以有了伴的路
没有岁月可回头
......
安欣试婚纱的时候,季书航一直坐在旁边等着,然后再把她送回去。
“请你喝杯咖啡吧,再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安欣说。
还是公寓对面的那家咖啡店。
他们接着上次的话题。
关昕小心翼翼地问,“这两个月都忙了什么,你女朋友好些了吗?”
季书航轻轻搅了搅咖啡,开始讲那个一直被他深藏的故事。
“我研究生毕业后两年,一个剧本都没推销出去。
当时很多人都看不好我,说我只是个空有抱负的穷书生,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连最基本的安全都给不了她。
他们说的没错,为了支撑我的理想,她白天上班,晚上给人做家教。一年下来,瘦得让人心疼。
很多时候我都告诉她,我不要这个梦了,太沉。我可以找份普通的工作,过普通的生活。
可她总是握着我的双手,放在她耳边,说她都能听见我的理想正在呢喃细语 ,问我怎么忍心去扼杀它们。
我看着她整天笑着忙忙碌碌,跌跌撞撞,用瘦小的肩膀支撑着油盐酱醋……”
季书航说话地时候显得很平静,但声音是颤抖的。
“后来,我的剧本终于被某个投资人看中,我有了第一笔收入,但他要求我必须随剧组一起去国外拍摄。
那天,我和她都很兴奋,她喝了不少酒,又哭又笑,闹了很久。
我很少看见她哭,即便是以前那么穷苦的日子。
我很心疼她。
出国后,我的工作越来越忙,我们的通话也减少了。直到拍摄快结束,我打她电话时,提示已关机。连续两个星期,一直都这样。
我无法想象,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我回到出租屋时,房东说她一个月前就搬走了。
我去了她所有可能认识的地方,可还是一无所获。
到现在,我都不敢回忆,寻找她的那些日子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经常睡着睡着就突然醒了,我梦见她,却拉不到她。”
“现在呢,你找到她了?”安欣迫不及待问。
季书航皱着眉笑,“找到了,也没找到。
看见她的时候,她在一家花店挑花,挽着另一个男子的手。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悄悄跟踪他们进了医院。
她拿着单子从诊室出来,好像要去做检查。那个男子跟医生交代了几句后也出去了。
在他走远后,我假装是她的亲戚,去找那个医生。
他警惕地看着我,只说是轻微脑震荡,过来复检。
可是桌上,那张还没被完全盖住的脑部透视报告上,明明写着头部受到撞击,局部性失忆。”
“失忆?”安欣瞪大了双眼。
季书航忍不住蹙起眉,很是自责,“如果还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撇下她出这趟国,她也什么都不会发生。”
安欣看着他眉结里的惆怅,像是纵然抚拭千百回都抹不开的痛。
“别这么说,如果真的还能重来,我想,她应该还会让你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季书航听着,眉头越发拧得紧。
“所以,她一直没记起你吗?”
“没有,第一次去看她时,我以为会有奇迹发生,但没有。
我开始拼命工作,开始为更多的导演写剧本。我把自己装饰得光鲜亮丽,希望她哪天突然想起我时,会为我感到骄傲。
记得夏天上映的那部电影吗,是我为她写的,结果很好,票房过亿。
庆功宴上,我多想去找她,告诉她,那个曾经她不离不弃的男人,终于有了今天成就。以后,她可以扬眉吐气得跟她的朋友谈论我。
可我不敢,不敢去打扰她现在的生活。而且……也晚了……”
季书航像是在说她深爱的女子,又像是在说别的。
“她幸福就好,不管这幸福是不是我给的。”
这时,安欣的手机突然响起,是闫冬晨打来的。
季书航说,“谢谢你的咖啡,有空再去店里看你。”
实际上,他后来一直都没出现过。
11月下旬,距离婚期还有一个月时间。
音像店的生意已渐入淡季,安欣早早关了门,买了很多闫冬晨平时喜欢的食物,偷偷去他家里。
直到22点,他还是没有回来,手机处在无法接通状态。
安欣趴在沙发上,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凌晨1点,门开了。
先是闫冬晨吓了一跳,然后安欣睡眼朦胧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又生气又心疼地问,“怎么这么晚啊?吃过饭了吗?”
看着一桌凉掉的饭菜,闫冬晨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轻抚她的脑袋。
“欣欣,我们去法国定居吧,我带你到普罗旺斯看最美的薰衣草好不好?”
安欣只觉得他是开玩笑,满足地点头说好。
隔天清晨,音像店开门不久,走进来一个20出头、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着装的女孩。
“你就是安欣吧?”女孩不客气地说。
她动作熟练地打开烟盒,点了一支细长细长的女士烟。
“跟你说个秘密,当作送你的结婚礼物。闫冬晨,他可不是你想的这么老实安分。”说着,缓缓吐出几个烟圈。
女孩拿出手机,给安欣看她和闫冬晨躺在床上的照片。
“我叫林雪,和他在一起8个月了,我想,你并不知道吧。
你以为他真的整天加班做手术?其实那会他都在我家里。他说过,你是个不解风情的女人,而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懂吗?
你们认识一年了,你有留他在家过过夜吗?”
林雪似乎是嘲笑地瞟了安欣一眼。
“其实,我们还可以在一起更久的,要不是前段时间我骗他说有了孩子,要他娶我,他也不会这么着急跟我撇清关系。
他是个又想偷吃,又不愿意负责任的孬种。”
林雪把烟头狠狠扔在地上,脚尖用力碾了好几下。
“不过你放心,我说会缠着他一辈子是吓唬他的。给你提个醒,也许他说要跟你结婚,也只是把你当成甩了我的挡箭牌。”
说完,扭着屁股走了。
安欣像被施了魔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闫冬晨明明说过要带她去法国定居,要和她去看最美的薰衣草。
他明明知道这座城市里,她只能也只会相信他一个人,可他怎么忍心将她的信任蹂躏得粉碎。
难怪他突然向自己求婚,原来是在外面惹了一身骚,无法脱身了。
这时,闫冬晨气喘吁吁推门进来。
林雪刚给他打过电话,说会来音像店,他立马放下工作就跑了过来。
一直以来,他心里只有安欣。
他很后悔一时冲动的放纵,成了林雪威胁他的筹码。如果不是林雪拿怀孕来骗他,他竟不知道安欣在心里是这么重要。
他怕她受伤,所以想用结婚来弥补。当他看见她点头那刻,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对安欣好。
可最后,还是伤害了她。
闫冬晨想过来抱住安欣,却被她用力推开了。
安欣泪眼婆娑地在路上走了很久,甚至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甚至没看见马路对面的绿灯已经变成红色。
迷迷糊糊中听到尖锐的刹车声,迷迷糊糊地又看见了外婆。
安欣两岁那年,母亲怀了弟弟。本来就不被疼爱的她,因为家中添了男娃显得更是可怜,后来索性就被送去外婆家,一过就是10几年。
那个瘦小的老人给了她所有的疼爱,教她不自卑,要学着坚强。
此刻,亲爱的外婆就在面前。
“欣欣,别哭,回去吧。”外婆依旧一脸慈祥。
安欣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为什么,连外婆都不要她了。
“傻瓜,快过来,来这里。”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但能看见他周围有一轮很美的光,脚下花草开得正艳,蝴蝶翩翩。
他轻声细语,引导她一步步走过来。
季书航?是季书航。安欣看清楚了。
那是她……深爱着的男子啊。
病床前,闫冬晨一直紧握着安欣的手。他真想抽死自己,才一年时间,她又出了车祸。
还有3小时,他祈祷她能在最后3小时里醒过来度过危险期,她已经深度昏迷了三天三夜。
“书航,书航……”
她的手指动了,闫冬晨兴奋地喊来助理。
但他听到“书航”时,不仅皱起了眉。
一年前,她也这么念叨着这个名字。他知道,她的记忆要回来了。
当时,闫冬晨自私地将她失忆的事隐瞒了,他希望安欣能重新开始新生活。
可如今,她还是想起来了。
安欣疲惫地睁开眼,浑身酸痛无力。
书航呢,刚才他还在摸着她的头,和她憧憬未来。
那个怀着远大梦想的季书航,他的剧本终于被赏识了,他去了国外跟剧。
还有一个月,让她魂牵梦萦的战士就要凯旋而归了。
她要给他一个惊喜。
以后的他会变成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大编剧,不能再跟她挤在这10平米左右的小矮屋里了。
她决定搬去环境优美的公寓小区,她要他人前人后都光彩耀人。
她满心欢喜地坐在装满家具的三轮车上傻笑,就剩下这些了。
忽然,十字路口一辆私家车撞向他们。
她看见天空不停地旋转……然后,在医院躺了两个月,每天都是闫冬晨来照顾她。
她想起来了,那场车祸为什么老让她心神不宁,因为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啊。
安欣尝试着坐起来,她一想到季书航眉间那抹不开的结,就心痛得要死。
他带她去试婚纱,看她穿着洁白的纱裙,还问他好不好看。可她的一颦一笑都是为了别的男人。
他车里的那首歌,是当初跟她表白时他唱的,可她那时为什么都记不起来。
安欣突然用力拔掉手背上的点滴管,挣扎着要下床。
“书航,我要去找他,放开我,放开我,……”她几近疯狂得大叫。
“快,镇定剂。” 闫冬晨回头对助理喊。
终于,她安静了。
病房门口的玻璃窗外,一双很好看、却略显黯然的眸子静静看着这一切。
季书航抿着嘴,悲伤的情绪让他无法正常站立。
他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安欣记起自己,可现在,他又宁愿她不曾想起。
助理孙薇薇扶着他走出了医院,每一步似乎都走得那么艰难。
安欣醒来后,变得异常安静,她不拒绝吃药挂水,不拒绝闫冬晨给她做的鱼汤,身体恢复得很好。
她告诉自己,必须要赶快好起来,她要回音像店等他。
一个月后,圣诞前夕的午后,安欣趴在收银台上翻阅着一本过期的杂志。
“请问,您是安小姐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在她头顶。
女子拿出一个包装很别致的盒子,递到她面前,“我是季先生的助理,他听说您明天就要结婚了,特意让我把这个送给您,提前祝您新婚快乐。”
安欣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她激动地站起,“季……季书航吗?”
“是的,他马上要去美国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回来,所以拜托我过来送上他的祝福。”
因为激动,安欣的声音变得颤抖,“你……你能带我去见他吗?我……有很多话……”
“对不起,恐怕不行。” 还没等安欣说完,孙薇薇就打断了她。
“季先生这几天回老家了,他会在那边动身出发,美国那边其实一直在催他。
您知道的,季先生他踌躇满志,一心想在电影事业上有所抱负。外界都说他是一个奇才,我们都盼望他能在更大的舞台上绽放光芒。”
孙薇薇见安欣不说话,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季先生准备合作的那家公司CEO的千金,早前就对他表示倾心,这次他过去,一定能促成一段佳话,他的未来也会无限美好。”
安欣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张着的嘴又合上了。
孙薇薇说得对,季书航是一个奇才。他是一只雄鹰,应该去翱翔,而不是被她牵绊。
何况,现在又得到高层千金的赏识,他会有一个精彩的将来。
那就让他继续以为,她还是那个失忆的音像店老板娘,还是那个准备明天就结婚的幸福的新娘吧。
这样,他走得才安心。
安欣强颜欢笑,接下了礼物,“替我谢谢季先生,祝他前程似锦!”
孙薇薇咬了咬嘴,最终也没说什么。
春节后的某个上午,阳光明媚,和风习习。
闫冬晨帮安欣拉着行李箱,经过公寓对面的咖啡店时,安欣停住了脚步。
她有一种错觉,感觉季书航正优雅地坐在里面品着蓝山,正微笑地望着她。
可这会,他应该早在大洋彼岸了吧。
闫冬晨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应该走了。
“后悔吗?”店内,孙薇薇问季书航。
看着安欣和闫冬晨渐远的背影,季书航艰难地摇摇头。
他们在一起,他就放心了。
半年前,季书航事业蒸蒸日上,意气风发,有一天却突然倒地不省人事。医生说他患了肌肉萎缩,建议去美国做更好的治疗。
金发碧眼的医生告诉他,必须要留在美国,他们有世界上最好的治疗药物和最先进的复健器材。
即便如此,他也只能维持一年半的生命。
这对已是小有名气的季书航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他的梦,他的理想,他所付出的心血都将没有了,还有她。
在美国的这两个月,他前思后想了很多,他不甘心仅有的一年半的生命,只是花在做无谓的复健上。
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
季书航恳求医生给他使用加量的抗生素,维持他半年正常人的日常行动。
医生警告他,过度的药物只能让他的病情恶化更快。
可是季书航依旧坚持。
他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安欣,可她告诉他,她要结婚了。
他看着她穿着婚纱站在他身旁,看着她的笑,她的美,都与他无关。
他有千言万语,但不能说出来,她的幸福,他不忍心破坏。
他以为,安欣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可她又偏偏出了车祸,偏偏又让她记起他,这个连走路都要别人搀扶的、已快进入生命尽头的人。
他拜托孙薇薇去找她,告诉她那些话。
他知道,安欣是不会阻止他去追求理想的。
让她以为,他在美国会过得很好,她才放心,他也会安心。
季书航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睛想象安欣傻笑的样子。他已经没有遗憾了,如果有,也是再不能抱着安欣给她描绘属于他们的未来的画面。
机场,安欣和闫冬晨拥抱离别,她要去一个没有季书航身影的城市重新开始。
她想成全他的梦。
他想成全她的幸福。
终究,他们再无法相遇。
大家好,我是 写故事的美工,每天都会在自己的公号里上传新的原创故事,如果喜欢看故事,可以去那里找我哦。公一众一号【篇篇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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