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味道

吃过了酸酸的杨梅和李子，便发现夏天到了。小孩子是不讨厌夏天的，虽说蚊虫也多，天气也炎热，但好处是知道暑假也到了，而且可以光着脚到处闲逛玩耍，不至于冬天那样冷得涕泗横流。

大人们可不怎么喜欢夏天，太热，太长，偏偏夏日却是农活最忙的时候，辛苦一天回到家，又热得扇着两把大葵扇都不觉其凉，以致失眠，还有一大堆蚊虫鼠蚁在家里乱串，心情自然烦躁，这样的季节当然不受欢迎的。

我这个人虽谈不上身宽体胖，却如宝姐姐一样怕热，别说在城里打仗似的挤地铁公交，就算在家安坐都是汗流浃背的，所以夏天还没到我就希望秋天快点来。我虽不喜夏天，但夏天却有别的季节所没有的蔬果，这蔬果的味道，让人觉得夏天还有可恋的地方。

荔枝就是其中一种。这个时节荔枝开始微黄，“夏至枝头红，小暑枝头空”，吃荔枝的季节是非常短暂的。我们小孩子可不等到它枝头红，便在树下伸长脖子期待。

当时荔枝非常昂贵，想吃的话只能是自己家卖剩的次果，或是盼望刮大风落些果子捡个正着。

若是哪天晚上刮起台风，小孩都暗自高兴，第二天早早起来，到树下搜寻，但让人生气的是，无论起得再早，都已被人捷足先登；跺脚叹息之余，若旁边没有人，或许捡起一块石头，偷偷往树上一扔，打下个荔枝捡了便跑，若不巧碰到路过的大人，大人吼到“喝！偷荔枝！”，小孩便吓得作鸟兽散。

当时荔枝的价格是奇高的，以致有人辛辛苦苦干一年的农活，还抵不上别人一棵树的收成。有位邻居是远近有名的懒汉，平时除了女儿出嫁需要出门外，别的时候都是窝在家中的。但他祖传两株大桂味荔枝树，每年结果，每年丰收，每年成为村里最有钱的人，此勤汉所以兴叹也。

此后，荔枝便被村民种遍山野，事与愿违的是荔枝的价格却一落千丈，不过除了那位懒汉受些影响外，小孩子可是受益的，荔枝价贱，也就不卖，留给自家，可以一饱口福了。

荔枝最好吃是刚从树下摘的。杨贵妃盼望她家乡的荔枝，派人快马来取，“一骑红尘妃子笑”，看到故乡的果实固然开心，但四川到长安遥隔千里，就算六百里加急，长亭更短亭的跑，炎热的夏天，这荔枝也估计变荔枝干了。

刚摘下来的果实则不同，新鲜得仿佛可以闻到清晨滴在它身上的露珠，可以嗅得它骄阳照晒后的芬芳。苏子日啖三百颗荔枝而想做岭南人估计就在树下攀摘的吧。

摘荔枝需要准备一个箩筐，一把简易的树枝钩子，人便可以攀爬到树上，用钩子来摘荔枝；树下需有一人接应，摘满了箩筐，便传下来倒在地上，树下的人便做挑选的工作。树上的人边摘边啖，树下的人也边挑边啖，若旁边还有几位憨态可掬的小孩也在尽情吃着，这个温馨煞人的场景则可以入丰子恺的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