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故事│血色黎明(30)

作者: 岁月乄如歌 | 来源:发表于2020-03-01 21:58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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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徒

      根据修士的记录,玛克斯韦尔爵士近来前来忏悔的次数变得越发稀少。他越是缺席,其身的罪孽便越深。我很担心这位圣骑士的将来。担心他泥足深陷,最终步入黑暗的迷途。为爵士祈祷吧,祈祷他迷途知返。愿圣光不曾离开,永远不要放弃他……
    ——散轶的《血色异闻录》,帕克修士著

    囚徒

      “来人!叫你们大领主来,我要跟他谈谈!”第二天清早,玛克斯韦尔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被困住了。这里不见日光,其实他并不清楚此刻乃是何时,只因他在这时候正好醒来。独眼的圣骑士用力地拍打着面前这道厚重的木门,却发现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来的如此费劲,浑身上下都有种莫名的酸痛,室内昏暗的烛光让他头昏目眩,感觉很是难受。通过门上的口子,他得以瞥见一名身披红色披风的卫兵正值守在门的另一侧。他分明听得见。却丝毫不被身后的怒吼所打扰。
      圣骑士更加用力地拍打着,但疲惫感迟滞了他的动作,却又成倍地把疼痛返还给他。当发现自己的所为皆是徒劳,他停了下来,转而陷入了苦恼。他开始翻阅自己脑海里杂乱无章的记忆,试图在其中找到些许端倪。昨天……他想起自己跟塞丹的相聚,还有他们俩之间的分歧。这个分歧的程度之大以至于让这对昔日好友竟然争吵不休,玛克斯韦尔甚至一度怀疑眼前的这位脸色惨白、面容憔悴的并不是自己的挚友。
      房间里十分昏暗,虽然空间不算小,但就凭一根手指粗的蜡烛来照明开始太过捉襟见肘了。在空气中飘忽不定的焰火照亮着周围不远的墙壁,那是粗糙不堪的灰黑石料,除了坚硬便毫无亮点,做成囚牢的墙壁是再合适不过了。玛克斯韦尔回到开始醒来时的那床上,坐在边缘。嘎吱嘎吱的声响提示了圣骑士这床的做工和用料,上面铺着的倒是上好的棉料。多年前曾服侍老爵士的起居让玛克斯韦尔了解过这种材料,从温暖的南方进口,松软且保暖,备受北方洛丹伦贵族的欢迎。贵族们生在湿冷的北方,却无比羡慕南方的和暖气候,这让百姓们很是不齿。他们都说洛丹伦的贵族的联姻使自身变得弱不禁风,身上早就没有北方人强壮的血统。南方佬,玛克斯韦尔甚至在某些日常的场合里听到过这样的蔑称。根据他的认识,实际上多数人的了解都是歪曲的,他可不便说出其中的原委。
      头部晕眩的感觉一直没有好转,玛克斯韦尔合上双眼,尝试让自己稍稍好受些。困厄时,多冥思。他想起乌瑟尔平日里的话语,仿佛找到了指引的明灯。他是圣骑士,与纯净的圣光早已联结,即便是沉实的牢门和坚固的石墙也无法阻挡这份羁绊。
      就像平日里乌瑟尔大人引导我一样。玛克斯韦尔告诉自己。冥思本就是圣骑士自省环节里的一部分,通过抚平内心从而获得完整又公允地审视自己内在的机会,公正地看待自身的善与恶。早日认清恶的本质,圣骑士才能更彻底地净化自身的灵魂,如此一来跟圣光的联结才会更加牢固。
      在冥思中,玛克斯韦尔感觉自己深陷泥潭,寸步难行,苦苦追寻却一无所获。空气中有着无比的凝重,使得圣骑士眉头紧锁。抚平波澜,聆听心声,圣光必在其中。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告诉自己的话语,却只寻着黑暗与沉寂。仿佛置身于一个拥有无尽黑暗的空间,里面没有尽头。从目下至远方都只有最纯粹的黑暗,这种沉闷的色调将一切包裹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也不曾留出。凡是圣光照耀过的地方,哪怕只是片刻之间,也会留下沁人心扉的温暖。然而在这片黑暗中,玛克斯韦尔发现透骨的冰冷才是属于这里的温度。那种感觉就像他第一次被温热的圣光抚过受伤的手臂一样强烈,不过这次却是彻底的相反。他在黑暗里待了许久,才发现这里确实没有光明。实际上他从没有告诉过乌瑟尔这份感受——假如某一天自己失去了与圣光的联结,他对圣光的信仰是否也会随之崩塌。
      门外传来了渐近的脚步声,打断了圣骑士的冥思,却也间接拯救了他的信仰。也许只消多停留片刻,他就再也没有足够的意志去面对黑暗中并没有光明的实情。
      “大人。”门外看守的卫兵说道。
      “把门打开,我要进去。”另一个男人说道。他的话音很柔和,透露着善意及慈爱,这甚至让关在门内的圣骑士联想起一位慈祥而睿智的老者——正是他在白银之手骑士团初创之时,为第一批沐上圣光辉映的圣骑士涂抹圣油,并赐每人以圣物与祝福。脑海里浮现出那位老人的音容笑貌,这让疲惫不堪的玛克斯韦尔放松了下来,此前不适的感觉也舒缓了些许。
      钥匙钻进匙孔里,因扭动而发出的声响回荡在空寂的地牢里。金属与橡木做成的牢门摇摇晃晃地打开,进来的人却不是那位能抚慰他不安心灵的慈祥老者。那人比老者要年轻一些,身上穿着的长袍倒与当年老者所穿的较为类似,做工精致的纯白色宽袖长袍,兜帽、领口与袖口都镶着红色丝线——玛克斯韦尔记忆中的老者的服侍上镶着的却是金色丝线。
      来人的体态称得上肥硕,淡黄色的须发无法遮盖层叠的下巴,“日安,爵士。鄙人乃圣光教会座下白主教伊森利恩。”那人摘下兜帽,额庭部分很是饱满;稀疏的发丝挂在早已光秃的脑壳上,如西风劲吹下的柳树;松弛的粉肉挂在脸颊的位置,像倒挂着正下垂的蜜蜡,皮肤透发着油脂一般的光泽。金质的项链挂在颈脖上,其末端处悬着一个“十”字形状的坠饰;手腕上同样缠绕着引人注目的饰物,那是充满珠光宝气的琉璃质念珠。那人的动作十分轻柔,双手秉持一座黄铜打造的精致烛台,蜡烛上正燃烧的烛火要比挂在墙壁上的要明亮许多。
      又是个打着幌子的冒牌货。玛克斯韦尔暗自思衬。他见惯了这种人——以神圣的牧师身份为伪装,混迹于偏僻的乡野之间,在成群的单纯农夫中间散播自己那套虚伪的教义,榨取可怜人家本就寥寥无几的积蓄。白袍者的钱囊鼓且胀,灰衣者的口袋破又瘪;穷苦的人家为了活路,只把漂亮女儿送呀送……歌手谱的调子在酒馆的顾客中广为流传,然而后半部分的歌词太过不堪入目,玛克斯韦尔不让自己继续回忆。
      “我能为你提供什么帮助,神甫?”玛克斯韦尔最终还是选择了使用敬称,但语气上更倾向于陈述,而非提问。
      “事实上,你才是需要帮助的人。”伊森利恩说道,将手中烛台轻轻放在玛克斯韦尔身边,而后者正端坐在床铺的边沿。
      玛克斯韦尔低头看了一眼,随后再次将目光转至这位司祭的身上。一位脸孔稚嫩的侍从为司祭搬来了一把做工精致的椅子,向他的主人躬身行礼后就缓缓退出。玛克斯韦尔想起了自己的过往,谦卑行事,保持礼节——直到肥硕的白袍祭司陡然安坐在椅子上。
      “首先,我得向你道喜,爵士。”伊森利恩端坐其身,面露笑容。
      “身陷囹圄之人,有何喜可贺。”玛克斯韦尔注意到对方正上下打量着自己。他感受到这份目光,就像饥饿的山地狮瞧见了味美多汁的鲜肉。
      “哈,承蒙圣光眷顾,你已经通过了隔离。这意味着你没有染上致命的亡灵瘟疫。”伊森利恩轻抚着手背上的粉色嫩肉,饶有兴致地观察圣骑士那张被烛火映照的脸孔。
      “亡灵瘟疫?我不曾记得……”玛克斯韦尔一脸茫然,半眯着尚且完好的眼睛。
      “与我一道赞美圣光的恩典吧。”伊森利恩抬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形状,“在这三天里,我们十分担心你的安危,生怕有那么一瞬间圣光不再眷顾你。”
      “等等!”玛克斯韦尔突然急切地说道,却让安坐于对面的白袍祭司不由得震颤了一下。“你刚才说‘三天’?”玛克斯韦尔站起身来,呼吸也随之变得凝重。
      圣光啊,千万别……
      他不断祈求面前这位祭司下一句开口说的话千万不能说中此刻他的心中所虑。
      “小心烛火,爵士。”伊森利恩瞥见因圣骑士的起身而摇曳不定的烛火,“你不记得了吗,爵士?完全一点也记不起来?”伊森利恩微微扭动那赘肉累累的身躯,固定的坐姿为他带来不适感。
      玛克斯韦尔麻木地点头以示肯定。
      伊森利恩叹了一口气,“很遗憾,爵士。医师们为你花了很大力气。几十种草药里面,也许是其中某种的剂量过多,而造成的负面影响。但请看在圣光的份上,他们这么做无非只想挽救阁下的性命。要知道头一天晚上,高烧使你的额上滚烫得就像烧红了的火炭……”
      玛克斯韦尔没有在听伊森利恩的陈述,他的思绪,他的执念,他的愤怒与悲伤都在此时顷刻而出。已经过去三天了,这段时间他本该与索多里恩的流亡者们共历生死,而他却躺着提尔之手的牢房里,对窗外之事浑然不知。即使流亡者们注定要走向死亡的命运,圣骑士也应该为他们力战到底——最起码,他们的灵魂在去往彼岸的路途上不会那么孤独,也许圣骑士还能发挥余热,继续引导他们信仰圣光。他有种不言而喻的感觉——自己正在这漆黑潮湿的地牢里慢慢腐烂,直到彻底烂掉。
      圣光诅咒你,塞丹。玛克斯韦尔唯一有印象的画面便是喝下了挚友递给他的一杯安神茶。玛克斯韦尔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香气扑鼻的热茶,来自挚友送别的馈赠。
      “我没有染病,也不曾染病。”玛克斯韦尔坚定地说,目不转睛地盯着牢房里的另外一人。
      “亡灵瘟疫势头凶猛,它无色无味,直到发病前一刻都毫无征兆。我们已经亲眼目睹过太多这样的悲剧。他们以为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却又回头残忍地杀害了满满一屋子的悲剧。在那些血淋淋的例子中,加害者也是受害者,他们无一例外地发着高烧,正如阁下的症状一样。”
      “我没有染病!”玛克斯韦尔重复了一遍,语气更重了,连双拳也不由得紧紧握住。
      “你怎么就能肯定自己没染病呢?我看阁下的瘟疫尚未彻底根除。狂悖与傲慢便是瘟疫的一种表征。患者总是觉得医师的建议属于多余,照样地自行其是,殊不知已然成为亡灵天灾散播瘟疫的帮凶。”伊森利恩说道,“愿圣光赐你全视之眼,能让你亲眼目睹头一天晚上的凶险状况。”
      “就目前我们的了解而言,亡灵瘟疫可以被治愈,只是需要些时日。患者的病症也会有所反复,时而加重,时而减缓。”伊森利恩总结地说,“此疫最可怕的不仅蚕食着患者的肉身,还有他们的心灵与意志。它们就像蛆虫一样钻进你的心脏和脑髓,让你最终沦为无脑的傀儡。也许爵士阁下的症结就在于这里。”他指着玛克斯韦尔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一派胡言!”玛克斯韦尔怒不可遏,他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他不能确定就在此刻,索多里恩的流亡者们是否已经全部遇难,但以圣骑士之名,他都理应为之而战,哪怕迈出去的只有微不足道的一小步。眼前这个虚伪的祭司,玛克斯韦尔必须粉碎他的谎言;这座不为人知的黑暗囚牢,圣骑士必须冲破层层枷锁。
      “保持你的信仰和理智,爵士。愚蠢的举动只会为你带来沉重的代价。”伊森利恩察觉到圣骑士的异常,阴森沉吟道。
      玛克斯韦尔赤手空拳就能够轻松放倒这个脑满肠肥的冒牌祭司。即便门外的卫兵冲进来也不在话下,我能解决他们。圣骑士挥起怒拳,誓要结束这一切。
      依然端坐的伊森利恩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消一抬手,缠在祭司手腕上的琉璃念珠发出色彩各异的光芒,宛如放在漆黑夜空中的各色星光。一如此般天象,星散亦有星聚时,所有光芒最终都汇聚在念珠主人的手中,被冷酷阴郁的白袍祭司紧紧攥在掌心。
      独眼的圣骑士旋即失去了平衡。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他看见祭司手上的念珠仿佛在抽走世界上的全部光芒,包括他自己的。乌瑟尔大人,我失败了……墙上的烛火变得越发昏暗,但白袍祭司带来的烛火却越发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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