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

【一】

幾天以前 你差一點就死了

這他媽荒唐的人間幹掉了你的希望

你想把一切的一切 都找個地方給射了

射在牆上 床上 姑娘的肚子上

--宋冬野《梦遗少年》

“唔--啊--”

这是一间小小的地下室，厚实的水泥墙壁将这里与地球隔绝，唯一一条狭长的出口通往忘川无人知道的角落。

一盏生锈的老式电灯忽明忽暗的闪烁。灯光在房间一闪而过，一个普通宅男的房间，凌乱的摆设和一地的色情杂志。

墙壁上的电视开着，窄小的屏幕里挤满赤裸的肉体，在激烈地“运动”着。正对面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屏幕，还有一具一阵阵抽搐着的躯体。

“滴--嗒--滴--嗒--”是液体滴落在地面的声音，但那是殷红的鲜血，来自谌葭咬破的嘴唇。身上接满的电极传来一阵阵刺激的强电流，顺着每一寸神经在身体游走，最后涌向大脑，刺痛渐渐和眼睛接收的萎靡重合，加倍地传递痛苦。

屏幕里的种马还在孜孜不倦地“耕作”着，谌葭的身体却已经渐渐停止了起伏。

谌葭没有解开身上的束缚带，眼睛继续紧盯着屏幕。眼神清澈得没有一丝涟漪。

“有时候真的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有时候凌洛熙在谌葭怀抱里醒来，摸了摸自己身上完好无损的衣服，再抬头看见那双清澈的眼睛，总是恨恨地抱怨。

“就是因为太喜欢你了啊”凌洛熙真的是这座城市最有魅力的男人，而谌葭自认为比全世界更加迷恋他，从灵魂到肉体。谌葭喜欢轻抚凌洛熙，顺着突起的颧骨，到锁骨，再到纤细的腰肢。然后一路上经过一道道伤疤，新的旧的交错在这具完美的躯体上。对于这种不属于世界的美丽，人们疯狂地迷恋，然后执着地想摧毁。

面对创伤，有的人选择逃避，遮掩。凌洛熙选择像染上毒瘾一样爱上这种摧毁自己的疯狂。然后在每次疯狂之后蜷缩在这里哭泣。

谌葭对这具身躯太熟悉了，明晰每一处伤疤的新旧，以及铭记着每次抚摸时心里的绞痛。当第一处伤疤落下的时候，他无能为力，当后面的每一道伤疤落下的时候，他依然无能为力。

“继续抚摸我，谌葭。你知道吗，别人摸过同样的地方，恨不得用尽全身力气印下抹不掉的痕迹。而你温柔得不像话。”

“只有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二】

让我在穷途末路上来而复往

再给我心如死灰的裘马轻狂

--宋冬野《知道》

“叮铃铃~”

还在沉睡的谌葭突然睁开眼睛。

这是地下室里唯一与外界有联系的东西。一支老式诺基亚手机，通讯录里只存着一个号码。

谌葭把另外一支手机交给凌洛熙的时候说：“一定要想起手机的另一边有一个人会一直在等待着你的电话，然后第一时间出现。”

“喂，熙，喂”

“哗----”话筒里只要一阵阵水流的声音。

“熙，别闹了，听电话”

“听得见吗，我在过去，你再等等我”

“你再--”

忘川只有一条河，宽阔得无边无际的忘川，以及一条横亘在忘川之上的奈何桥。

所有大桥的两侧都是“爱情墙”，蜜月期的情侣兴奋地把一辈子的幻想锁在桥上，然后把钥匙抛掉，好像这样就能把一辈子的幸福锁下来。只是时间和命运的洪流岂是一把小锁能拦下来的。

一部老旧的诺基亚手机挂在一串爱情的象征中间，孤零零地晃着。

“谌葭，我觉得我会在三十岁之前死掉”

“熙，答应我，想打这个电话的时候就打，我一直在电话那边”

“谌葭，我经常做一个梦。我梦见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和你安静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看着你，就像现在这样安静的看着你，然后化成漫天的蝴蝶，哗的一声散的无影无踪”

“我从来没有做过梦。但是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一天你一定会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就像第一次从我眼中突然出现”

【三】

谌葭开了一间酒吧，很多女人喜欢来这里买醉。

"你。。。你知道吗，谌葭。你。。。你和这。。。这酒真他妈是这座城市最神奇的东西。我换了这么多公司，换了这么多个男朋友。到最后每次都还是醉在这里。那个张口闭口一辈子爱你的混。。混蛋还不如你这杯酒，来的踏实。"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一直在变，水在流动，人群来来去去。”谌葭坐在吧台的另一侧，只是安静地摇晃着自己手中的调酒器，听着对面的絮絮叨叨，偶尔自己附和着，喃喃自语着。吧台很暗，朝向内侧没有一丝灯光，不曾有女孩看清楚隐在阴影中的谌葭，坐在这里的她们也总是没有心情去关注他。但谌葭喜欢透过透明的酒液关注着坐在对面的女孩，那些哭花的妆还有被酒熏红的脸庞在液体的放大下一览无疑，所以他能在恰当的时候听着，恰当的时候说话，以及，在恰当的时候灌醉她们，结束这个有点冗长的夜晚。

“但也有东西没有变化，比如爱。只是你遇见的不叫爱而已。”谌葭讲这句话的时候讲的很轻，但似乎也并不需要担心对面听见。谌葭看着那个趴在吧台上的瘦弱身影，不自觉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熟练地架起她，塞上的士，最后脱下身上的外套轻轻搭在她的身上。

“老宋，麻烦了，路上可以开慢点，我再给您加点钱。”

“知道了，谌老板，帮你送了这么多次你还信不过我老宋。今天又拯救的是哪个迷途少女啊哈哈，真是羡慕你啊”

“您说笑了哈哈”谌葭依旧礼貌地微笑着轻轻合上车门，目送着的士消失在漆黑的深夜。

羡慕吗。耳边的絮絮叨叨总是比没有生气的寂静好一点罢了。

女孩们喜欢叫谌葭“小地球”，那双清澈而没有波动的眼眸安静地承载着这座城市许多灵魂的喜怒哀乐。

也许只有她们被扛在自己肩上时无意识呢喃的一句“谢谢”会让他凝固的眼球波动一下。

“我总觉得你这样的人会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为什么一直在做一个躲在阴影里的酒保。”

“如果连性欲都能戒断掉，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欲望会再掀起内心的涟漪。”

“我只是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在等一个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