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暗夜时分,西南方向,一线连天;春风送暖,兵戈甚寒,严阵以待。国中大军整齐划一,围堵在进城唯一的桥口处,等待着一人。
他们身前还有一人,新上任的君王,是个奇女子,她身着血裙,裙摆开至大腿之处,暗红色的长发散在身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见过她的面容,因为她天生就用一副华丽的面具遮盖脸颊,唯独留出一双赤红双眸和一滴眉间朱砂。上任君主,也就是她的父王,给她取名仇鬼,这个不吉利的名字一直伴随着她,流露着父王对她的厌恶。
一个月前,国中的老君王被烧死了,虽不知凶手,但听说当时推开燃烧中的宫殿大门缓缓步出,满身是血的就是仇鬼,她手中拿着父王的遗书,上面写了一个名字:仇鬼。当时所有大臣都在怀疑怎么会是她,但是王命难改,所以纷纷称臣。
三天前。
"三日后的行动,我一人就够了。”
“陛下是一国之君,当有众臣守候。”国中宰相慕渊上前劝言。
“慕渊,我知道你怀疑本王!”仇鬼怒斥慕渊。
“陛下请息怒,”慕渊额边渗出汗珠,继续说到,“雪公主回来祭拜父亲乃是人之孝道,理所当然,我们不应大动干戈啊。”
“是啊,所以我说了,我一人在前,先了却我与她的恩怨,如果我倒下,那这个城池,这个王座,都是她的了。”仇鬼抚摸着手边的王座,带着笑说着,随后走下殿堂,来到慕渊身边,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勾起他的下颚,一双红眸死死盯着慕渊的黑眸,说道:“你若那么想派遣士兵,那就让他们去监视我吧。”
马蹄哒哒,烈风呼呼,仇雪的耳边充斥着这些声音,她的脑海中回想着小时候在王宫的后花园,看着满天的飘雪,与蹲下身来用温暖的狐毛大衣紧裹着的他的父王相依着,听父王用他刚强的声音吟诵着柔美的古诗。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仇雪轻快地笑了一声,父王用自己长着山羊胡子的脸颊贴着仇雪的脸颊,问她。
“雪儿,你说这千树万树真的是梨花吗?”
“当然不是啦,都是雪花呀。”
“哈哈哈,聪明的雪儿。”
只见花园深处一处见不得阳光的冷宫,打开的窗户狠狠地被关上了。
仇鬼立于军前,脑海中浮现的是仇雪那个故事的后半段,也是她最不愿想起的片段。
“鬼儿,怎么了?”里面一个沙哑的女声响起。
“没事,娘,这春天又下雪了,冷,您多盖点吧。”
“好,有鬼儿在,娘的心就暖和了。”
突然,冷宫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出现了几个强壮的士兵,朝着母女俩走去,眼中极其凶狠,从铺着茅草的角落中抓起母女俩瘦弱的胳膊,拖着两人就朝外走去。
“啊!你们要干什么?”仇鬼极力得想要挣脱。
“王有命,请你们两人去春妃殿里坐坐。”
春妃便是仇雪的母亲,也是当时老君王最宠的爱妃。
“求你们放过我的女儿,我一人去就好。”母亲在哀求着士兵。
“娘!”
“那可不行,我们当差的,可不能把王交代的事情办砸了。”
随后,母女二人被拉着在后花园的回廊中前行,娘亲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狠狠一口咬在了士兵的手上,士兵疼得放开了她,随即她身形利索地穿过几个士兵身边,将一把土洒向抱着仇鬼的士兵的眼睛。
“鬼儿快跑!”
“娘!”仇鬼紧紧抓住娘亲的衣袖。
“你快给我跑!”娘亲一甩手,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她摔倒了,眼前是后花园中,母亲在很早前准备好逃跑的小洞。
仇鬼不再想了,她狠狠地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顿时整个山谷响起惊雷之响,对岸回应一声马嘶之声。
“你终于来了。”
仇雪一跃下马,冰蓝色的长衣被迎面而来的大风吹得呼呼作响,她手握腰间带着的宝剑剑柄,直直朝着仇鬼而来。
“你这么期待我来,不害怕身后的士兵们倒戈,杀死你吗?你这个杀死我父王的贱人!”
“哈哈哈哈哈,”仇鬼的狂笑之声引起了全军的骚动,她大喊着,“我是想杀他,但我准备动手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是暴毙而死。
“虽然他死了,但是我恨啊,是他杀了我母亲,但是我没想到有人竟将宫殿点燃,准备焚尸灭迹,于是我割下了他的脑袋,带出了宫殿。这一点你一定不知道吧?”
“你!”仇雪愤而拔剑,剑光一闪,直朝仇鬼而去,仇鬼轻松挥鞭将剑光消弭。
“你就是学了老君王所有的剑法,也打不过我的。”
仇雪转向仇鬼身后的士兵,大喊道:“你们没听到她刚刚所言吗?为什么不动手?”
“那份遗书,”仇鬼将声音提高,压过仇雪的说话声,说道,“没有你的名字。”
“那又如何,我本就是来悼念父亲,顺便揭穿你的阴谋,作为父王最喜欢的女儿,我曾看过那份遗书,上面是有你的名字,但内容说的是,‘吾此生仅有女儿两人,又无兄弟子嗣,待吾归天之后,请宰相慕渊为王,尽量莫让我的两个女儿为王,尤其是仇鬼。’”
慕渊站在军队之中听闻此等消息,一时震惊,但随后冷静下来,等待后续。
“说我父王暴毙的是你,当场出现的唯一一人是你,用遗书最后名字称王的也是你,你之恶心已经昭然!”
“恐怕当场出现的不是我一人吧?还有一个知道他今天必死的人。”仇鬼拎着鞭子朝着仇雪慢慢走上前去。仇雪凌然不惧,看着对方越来越近。
“你知道我那么厌恶他,为何还要割下他的头颅吗?”仇鬼将鞭子一甩,朝仇雪攻击而去,仇雪剑锋几转,挡下鞭子的攻击。
“那血才是真正的证据,老君王是暴毙而死的,他的血中有深积已久的毒。”慕渊在万军中大声说道,“照推断,这毒可能已经积攒二十年了。”
“你知道我进入大殿的时候,闻到那令人厌恶的梨花香味是什么感觉吗?”仇鬼继续朝仇雪走去,仇雪现在并没有刚刚那么坚毅了,她开始朝后退去。
“我太失落了,但是也有点开心,因为那个男人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究竟会对他做什么。”
“雪公主,你为何要杀死老君王?”慕渊问道。
“是因为那份遗嘱。”
“别胡扯了,”仇鬼眯起眼睛审视着仇雪,说,“你会有那么小就预料那份遗嘱吗?你下毒不是为了夺权,而是为了报仇,你真正的父亲早就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是你口口声声提到的父王派给他的死局。”
“看样子,你出去一段时间,打听到了很多事情。”仇雪双臂伸开,天空中飘起小雪来。
“小心!这雪里有毒!”仇鬼冲着身后的士兵们大喊,回过头时被飞快的剑刃割下一缕鬓发,她瞬间用鞭子缠住石桥,跳了下去,旋转一圈又再次飞回桥上。
她旋身而落,红裙携带着的血色雨滴,将白雪溶于其中。
“什么?”仇雪感到莫名的惊慌,她知道她的毒就连她自己都无法可解,怎么会被仇鬼解了呢?
“意外吗?并没有什么人愿意用鲜血为别人解毒。”
“你和那个假惺惺的君王都已经耗费我太多时间了,今天就跟他一起陪葬吧!”仇雪提剑朝着仇鬼冲去。仇鬼淡然立于军前,扔下了鞭子,从身后的士兵腰间抽出一把普通的剑来。
“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仇鬼心知这是最后一击了,“一个月前,我去看望了一下你的父亲,他也已日薄西山了。”
“什么?”
“走之前,他求我饶你一命,我在想,人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幸运的人,总有人会去保护她,还不知足?”
仇雪将剑笔直地刺入仇鬼的心口,仇鬼却将剑收回身后。
“你杀不死我的,我早就死了。”
仇雪疯狂地将剑从仇鬼身体中抽出再次捅进去,无论多少次,都看不到仇鬼流血。
慕渊从万军中走了出来,扶起摔坐在地上,晃晃无神的仇雪,回首再去叫士兵帮忙的时候,却见仇雪松开慕渊,一跃离开石桥,笔直坠落下去。
士兵擦干脸上的血色雨滴,看着仇雪坠崖这一幕感到莫名其妙,一张纸条飘落到慕渊手中,他回身将这张一直被仇雪随身携带的遗书的内容展示给所有人看。
“请宰相慕渊为王。”
大仇已报。
三年前,慕渊在一户农民家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仇鬼,仇鬼告诉他,她所知道的一切。
“我母亲是可停留在阳间六年再离去的人,而我有了我母亲一半的血液,我只可停留这三年,三年后,离人散的毒将会毒死父王,一切真相都需要血来作证。本阳间之人正常情况下无法看到鬼魂,但是仇雪已心魔深重,定能看到我,我留下一滴眼泪给你,到时她三年后一定会为父王之事回宫,届时你饮下眼泪,自能看到我。”
说完,仇鬼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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