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喜又说到了香草,说着说着竟哇哇地哭起来。莫名看他喝醉了,便夺了酒杯,扶着他进了卧室。秋喜一面脱鞋,一面把鼻涕抹在莫名身上,气得莫名哭笑不得。秋喜上了床寻枕头,嘴里还不停地叫着香草的名字。
莫名也感觉有些头晕,回了小屋,躺在床上,想明天就可以把改好的稿子给编辑送过去,又作想起如果这一篇发表了,应该有不少稿酬的,短时间内不必依靠女人。又想创作是不应该有功利性的,便认为自己的想法可鄙了。这样子想了一会儿,竟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隐约听见远处有女人的叫床声,又感觉声音很近,好像就在耳边,感觉全身像通了电一样,继而心跳加快,却感觉很受用,便知道是隔壁收废品的男人回来了。莫名想躲开这声音,便想去叫秋喜出去走走。刚走到秋喜门口,就听见秋喜在里面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嘴里唤着香草的名字。莫名立即明白了秋喜现在又黑又瘦的原因了,不禁可怜了这个离乡背井的伙伴,轻轻地合上门,退出来,穿了棉衣,独自走了出去。
走到巷子里,清静了许多。寒冬时节,天黑得早,还不到六点钟,已经黑严实了。莫名裹紧了大衣,低头走着,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只顾低着头向前走,偶而有几条又脏又瘦的狗趴在栅栏门口吠上几声,似乎有气无力。
已经身在北京了,却感觉北京那样遥远,仿佛永远也触及不到。抬头望了一眼远远近近的灯火,这些生活在北京边缘的外乡人,此刻正在忙碌着晚饭,淘米,洗菜,高大的烟囱上升起了白的烟。
第二天一早,莫名穿好衣服,带上改好的稿子去了杂志社,把修改过的文稿交给编辑,眼睛盯着编辑的表情。编辑看得很认真,末了说可以了,准备在下期发单行本。莫名的心放下来,刚准备说几句感谢的话,编辑的表情却严肃了,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有些难为情地说:“稿子发表没问题,但是现在杂志社面临很多困难,资金周转不开,不能用现金支付你稿酬,只能给你两百册杂志,你拿回去可以自己卖,或者找书店代卖。行的话咱们就签个协议,稿子在下期发单行本;不行的话就——”
编辑没有说完,莫名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本来满心欢喜的,虽然常提醒自己,创作不应有功利性,可是,这么多个日夜的辛苦,除了切切实实真金白银的稿费,还有什么能证明呢?
“怎么会这样?”
“杂志社也有困难,你没见现在很多纯文学的杂志社都倒闭了吗?我们杂志社算是年头久了,还有些读者,不过也是勉强撑着,外面听起来很大气,其实也举步维艰呢!我们这还是好的了,有些地方连杂志都不给,发不发随你,写文字的人多了去了,有很多不在乎稿费那几个钱的,只要能发表就行,就为了满足发表欲,所以稿源是不缺的。怎么样,小伙子,想清楚没有?”
莫名有些不知所措,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这么多个日夜的煎熬,拿不到一分钱,唐柔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呢?以后还会支持自己搞创作吗?说到底,写作用的笔和稿纸都是唐柔给买的,就换回去两百本杂志,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呢?!可是编辑说得也对,现在写文字的太多了,不在乎稿费的也不少,发不发随你……
“唉!发吧,就算是对文学事业做点贡献吧!”
“小伙子,你能这么想,心里就宽展喽!”编辑的表情又活跃了。
莫名签了协议,留下了联系方式,匆匆离开了杂志社。他心中完美的文学殿堂正在坍塌,他眼看着它坍掉,没有能力去添砖加瓦,只有心痛。
回来的时候,秋喜正在厨房里洗米。莫名想起秋喜昨晚的举动,看着那双正在搓米的手,皱了皱眉:“喜子,你洗手了没有?”
“这不连米一起洗呢嘛,现在水价贵得很哩,你没来时,马桶我都不用,去外面抢公厕,有时也去隔壁那家的厕所,被那胖女人发现后就不去了,她的大嗓门一喊,所有人都知道了。”
“你真没洗手?”莫名看着有点恶心。
“我昨晚那个你看到了?”秋喜小声问。
“嗯,看到了。”
“嘻嘻,这也没啥,这里住着几万外来的青壮男人,每天夜里怕是都在用自己的手哩!”
“你也要注意身体啊!”莫名有些担心秋喜。
“没事,我只有想香草的时候才会有感觉,这以后不会想她了,昨夜算是一个告别吧!正好,你可以做个见证。”
“你这告别方式倒很有些新意!”
“嘿——香草若是跟了我,享一辈子福呢!”
……
秋喜送莫名登上了回幻境市的火车。火车已经开动了,秋喜站在月台上挥着手。透过车窗,莫名看见秋喜好像哭了。列车在渐渐地加速,秋喜站在那里,慢慢变小,手仍在挥着。莫名看得心酸,从车窗下伸出头去,向秋喜喊:“回去吧!”莫名是要秋喜离开北京,回家去,不知道秋喜听明白没有。看着秋喜慢慢地变成小黑点,莫名心里又是一阵难受,或许秋喜根本就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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