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很麻利，很快摆上了饭桌，一大盆过水汤条，一大碗鸡蛋酱和一大碗土豆酱。又切了一盘香肠，拆了一包花生米。莫名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简单是简单了些，却感觉胃口大开。栓子从箱子里掏出一瓶白酒来，酒果问：“还喝酒啊？”栓子说：“今日有贵客，一定要喝的啊。怎么，你舍不得酒？”
“说什么话，要喝酒的话，我就再弄两个菜啊，喝就尽兴啊！”莫名觉得女人真诚得可爱，有城里女人身上没有的味道。栓子一边起酒一边说：“不用现做了，去永生家拿一个牛肉罐头、两片猪耳就好，出去时叫妈进来吃饭。”
女人解了围裙，出去了，过了一会儿，老太领着狗进来了。莫名看见她的脚有些跛，便赶忙站起来，和栓子扶着她坐了主位，莫名和栓子各坐两边，老太对面的位置留给酒果。
老太问莫名名姓，多大了，住哪里，来干什么，一脸的随和。莫名看着老太慈眉善目，想起了老家的母亲，又联想到目前尴尬的处境，心里不禁酸了一下。
“不让叫领导，就叫兄弟。兄弟，说实话，我第一眼看你，就知道你不是俗人，要写就好好写，以后一定是个人物！”栓子一边说一边倒酒。
酒果回来了，找了剪刀，开了牛肉罐头，倒在盘子里，又切了猪耳，拌了辣椒油和洋葱丝端上来。返身又去厨房拿了个杯子放在桌子上：“栓子哥，给果儿倒点儿，果儿也陪作家喝喝。”莫名没想到女人这般爽快，愈加欣赏了她。
“把你能的，有栓子陪，还不够吗？”老太一边捞着汤条，一边向女人瞪眼，却没有着恼的意思。
“娘，就让果儿喝点儿吧，栓子哥怕陪不好人家呢！”酒果撒了娇。
老太笑着摇头：“你要是男娃，酒厂怕是要喝黄哩！”女人“扑哧”一笑，拿杯子央求着栓子。栓子看着莫名说：“兄弟，你这嫂子是有些量的，我是不行，怕你也未必行！”说完就给酒果也倒了一杯。莫名心里暗暗惊讶，看不出女人好酒量，有心要领教。
“兄弟，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要不喝酒伤胃。果儿，给兄弟捞汤条，让兄弟尝尝你的手艺。”
酒果拿过莫名的碗，捞了一碗汤条，用勺子打了鸡蛋酱和土豆酱在上面。莫名接了过来，酒果就不眨眼地看着他。他知道女人在等他的评价，便用筷子夹了汤条在嘴里嚼。面条爽口滑嫩，鸡蛋酱和土豆酱也香得实在，恰似泥土的芬芳。
“好吃，真香！”一向不大爱夸奖人的莫名，竟忍不住赞叹了。没想到这么简单朴素的东西，吃起来竟让人全身受用。
酒果没有想到莫名能给予这么高的评价，看莫名说得真诚，就眉开眼笑了，开心地说：“兄弟要爱吃，以后就常来，嫂子给你做。”说得莫名心里热乎乎的，一时激动起来，要跟酒果碰杯。
在这个饭桌上，他们已经把莫名当成了家里人，莫名自己也感觉已经融入了这个家庭，似乎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这感觉太温馨了，他忍不住有些想流泪。
三个人喝开了酒，女人果然好酒量，一杯下去之后，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是脸颊有些微红，因为肤色微黑，也显不分明，眼角眉梢更透了一番妩媚。
老太也显得很开心，讲了一些她所经历的趣事，逗得三个年轻人哈哈大笑一阵子，地上的小狗也跟着凑趣，“汪汪”地兴奋着。这饭便吃得格外轻松、愉快。
栓子倒第二杯酒的时候，老太放下了饭碗，告诉莫名多吃些，说她要去后院码牌呀，就不能陪了。一边说一边挪着下了炕，领着小狗出去了。走到屋门的时候，叫了一声酒果，女人像猫一样应声出去了。莫名猜老人一定是告诉她少喝点酒。
很快一瓶酒三个人喝光了，栓子有了些酒意，说话声音很高，酒果却不见醉，一举一动，自然如故。莫名不禁佩服起女人的酒量好，却也不敢再喝了，怕喝多了闹出笑话。
这顿饭吃得很好，饭菜自然好，最主要的是心情畅快。连日来，莫名心绪很不宁静，这顿饭吃得好，心情放松了许多，敞亮了许多。
临走的时候，莫名想起来，这么打扰人家，应该留点东西作为报酬。可是翻遍了身上，只带了十几元钱，怎么拿得出手！栓子看出了莫名的用意，脸上没了笑容：“兄弟，你要干什么？看不起我吗？一顿饭还款待不起？”
酒果也说：“兄弟，你这样就见外了，咱们以后就不来往了吗？”
莫名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嫂子，下次来，还给咱做汤条啊！”
“放心吧，你啥时想吃了就来！”
莫名骑上车子离开了，留下一对儿朴实的男女在身后望了许久。
走到村口的时候，莫名看见四五个小孩儿围着一个女人，女人走到哪里，他们就围到哪里，一边用棉袄袖子抹着流到嘴角的鼻涕，一边嗷嗷地起着哄，叽叽喳喳，听不分明，似乎说得很难听，他们却当做乐子。
莫名看见那女人头发蓬乱，脸庞却很清秀，眼神里闪烁着恐惧，一乎飘过来，一乎又飘过去，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嘴角处、下巴上、胸前挂着很长的涎水，莫名的脑袋嗡的一声，他确定那就是水灵。
他走过去，赶散了那帮孩子。他站在那里，水灵呆呆地看着他，眼神依然在闪躲。他想要对她说点什么，可是想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长叹一声，骑上车子离开了。他刚走不远，那帮孩子又围了上去，继续喊着很脏很脏的话。
骑到蝲蛄河边上的时候，酒劲儿上来了，头晕脑胀。莫名想停下来清醒一会儿再走，可怎么也停不下，七扭八拐，一下子冲进了蝲蛄河里，“扑通”一声跌进积雪里，没有感觉疼痛，却觉得蛮舒服，索幸一脚蹬开车子，仰面躺在那里，看天上的云，想栓子和酒果，羡慕他们简单的生活，简单的日子，越简单越是轻松啊！女人真好，女人能改变男人的命运呢！
水灵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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