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这个故事取了个跟一款游戏同样的名字斗地主,其实这个故事跟游戏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想讲的是一段陈年往事,是从老辈人那里听来的,一个关于地主的真人真事。
时间要倒推到八十年前,那会儿,曾二爷家是三面船这个地界上,名副其实的大地主,他家的好田地多得数不过来,都是曾二爷祖祖辈辈留下来的。
当诺大的家业传到曾二爷手上的时候,正是抗日战争时期,东三省这里乱得一塌糊涂,少爷出身的曾二爷,除了眼高于顶的富贵脾气,身上并没有他祖辈人创业守业的好本事。
好在曾二奶奶还算是个治家好手,所以曾家的日子,也还说得过去。但是当曾二爷一次次怀揣着地契走出大门的时候,曾二奶奶也清楚地知道,这份家业注定要败落了。不甘心又怎么样,为这个家,为这个男人,她已经拚尽了全力,现在也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睛,得过且过。
老天爷好像也喜欢专门与平民百姓做对,至从传出驻扎在东北的日本人要撤离的消息,乡里就开始闹疫病。听说那些得了疫病的人都是寒战高热,胸痛咳血,只需几天工夫,便会混身青黑,无药可医,驾鹤归西去了。
刚开始,得疫病的都是些不相干的穷苦人,曾二奶奶心里虽然有担心,却也觉得这疫病好象跟自家的关系不太大。
哪知道天不从人愿,只刚到了年下,周围相熟的人就开始接二连三地有人倒下去,曾二奶奶便怕了,嘱咐曾二爷,没事不要出门闲逛,离那些有疫症的人家远着些。
可惜,千防万防,曾二奶奶却没防住自己,刚过了正月,曾二奶奶自己倒先趴下了。
曾二爷为给曾二奶奶求医问药,又花掉了一张地契换来的钱,可曾二奶奶的命还是没了。没办法,这疫病只论生死有命,并无论贫富贵贱。
中年丧妻的曾二爷,不知道是该怪医生们没本事,救不回自己老婆的命,还是该怪自己时运太不济。
时下这乱糟糟的世道,倒霉的又不只他曾二爷一个人。至从有疫病以来,乡里哪一天不死上个十几、二十号人,那些来不及掩埋的尸体,都被扔在大辽河的河滩上干晾着,连死了都不能入土为安,岂不是更倒霉。
曾二爷当然不能让曾二奶奶,跟别人一样的在河滩地上晾着,就只好又卖了一块地,把曾二奶奶的丧事办了。
没了曾二奶奶的曾二爷,彻底失去了生活的方向,很快,他迷上了赌钱。到底是做爷的出身,曾二爷的赌品极好,从不欠人赌债,这就免不了隔三差五地揣上张地契出门。
如此加速度败家的日子过下来,没几年,曾二爷的家产,便只剩下了一间土坯房和一小洼白给都没人要的河滩地,眼看着就吃不上饭了的曾二爷,几乎是山穷水尽了。
老天爷可不会让一个人总倒霉运,所谓风水轮流转。此时已经是共产党得了天下,土改工作组来了,斗地主,分田地,曾二爷的运气就来了。
论到成分,现在的曾二爷是穷人,虽然不能定成贫农,顶多只能算是个衣食不继的下中农,但却依然有资格分到土地和粮食,这一下子就解决了曾二爷的生存问题,曾二爷自然打心眼里拥护共产党。而那个应该被揪出来批斗的地主老财,却是屯子东头的程老爷子。
如果按程老爷子十几年前的家底,他最多能算是个富农,或者小地主。可这些年来世道乱,从曾二爷手里流出去的地,被人折来折去地转手,便宜得不得了,爱土地的程老爷子,实在是抵不住诱惑,他几乎是倾尽全力把这些田地的大部分,都搞到了自己的手里。所以,此时程老爷子名下的田地之多,在那一带是数一数二的,这恶霸地主的帽子也只能戴在他的头上。
枪毙程老爷子那天,全乡人都去看热闹,曾二爷也去了。程老爷子虽然精明能算计,到底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乡邻的大恶事,乡邻们就觉得他死得有点冤,私下里嘀咕,程老爷子这个枪子,是替曾二爷吃的,只是没有人敢当着曾二爷的面说。
其实,把程老爷子的脑袋打开了花的枪子,也不是对曾二爷没起作用,它着实打没了曾二爷的不良恶习。曾二爷再也没敢有去赌过钱,除了依然改不了他那副自视高贵的臭德性,曾二爷整个人已然成了能自给自足、土里创食的老农民了。
没有人再跟曾二爷提起过程老爷子挨枪子的事,但是曾二爷自己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又过了十几年,程老爷子的孙子早已经成年,因为是恶霸地主的孝子贤孙,没有女孩肯嫁给他,眼看着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这时候曾二爷跟续弦老婆生的闺女也长大了。曾二爷就放出话来,不管前妻的儿子们怎么想,他都要把自己身后的遗产全部留给这个小女儿,但前提是女孩必须得答应一个条件,嫁给程老爷子的孙子做媳妇儿。于是曾二爷跟程老爷子的儿子成了儿女亲家。
就这样,前半辈子当地主的曾二爷,后半辈子凭着贫下中农的好身份,平平安安、顺风顺水地活到七十八岁,无疾而终。这时候,离程老爷子被枪毙,已经过去快三十年了。
所以说,所谓运气这种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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