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的起名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癸卯年九月初一，即1963年10月17日，这天晚上，我的母亲承受了两天两夜的痛苦，终于完成了她人生历程的第一次分娩，将我生了出来。

        我的出生，给我的家庭带来了许多欢乐，也增添了不少麻烦。关于我的名字，就很让我只有小学文化的母亲费心伤神。

        据母亲说，我出生后，体质虚弱。因为家里贫穷，母亲营养不良，导致我在胎儿期以至哺乳期，身体素质低下，疾病缠身，药不离口。即使遍访名医，也没有多大起色，几乎死去。

        母亲没办法，便采用当时人们常用的迷信方法，找算命先生、游方术士，为我查测生辰八字，求神拜佛，烧纸画符，寻求“制造”（一种迷信方式），以达到消灾化难、恢复健康的目的。但经多方“制造”，效果仍不明显。最后，算命先生经过全方位测算，认为问题的根源出在我的“命”里，说是我的“命”中缺“木”，需要补“木”，让我的母亲在为我起名时，名字中要有带“木”的汉字，或者字义中含有“木”意的字词，多多益善。

        于是，母亲在反复推敲权衡后，为我起名“九根”。我的父亲文化程度还不及我的母亲，对母亲为我的起名表示认同。我曾多次问过我的母亲，为何给我起个这么土气的名字。母亲解释说，从生辰八字测算，我的“命”中缺“木”，如果起名叫“X木”或“木X”，不但不好听，而且会越叫越“木”（即“木头”，傻的同义词），给人一种木讷、弱智的感觉。

        经过母亲的解释，我明白并理解了母亲给我起名“九根”的原由。“根”是植物茎干下部生长在土里的部分，既能给茎干提供养料，也能把茎干固定在土地上，茎干越高大茂盛，其根系就越发达。即使是参天大树，也全依赖其根基。根基不好，任何植物都将发育不良，甚至枯萎。根是树木的基础，树木因根而生；有根才有树木，根即等同于树木。从文字上来讲，“根”由“木”和“艮”组成，是个形声字，读音是“艮”，字义是“木”。我的“命”中缺“木”，选择用“根”字，应当是最佳方案。

        既然名字中的“木”确定了，下一步就是考虑如何最大限度地补“木”。如果叫“十根”或“拾根”，令人觉得太“满”，没有发展空间，甚至有“堵塞”之感。而“九”是个位数目字中最大的数，也是个不确定之数，表示多次、多数、乃至无穷尽之意，如“九霄云外”、“可上九天揽月”等。古老的《易经》中把“六”定为阴数，把“九”定为阳数，古代皇帝也都号称“九五之尊”，有着高贵和吉祥之意。将“九”和“根”组合，意味着“无穷之木”。

        因此，我便有了“九根”这个既带有迷信色彩，又有着浓厚乡土气息的名字。我出生在农历九月，母亲便为我合成一个乳名，叫作“九九”。它与“久久”同音，具有天长地久之意，母亲希望我能健康长寿。

        也许是母亲的虔诚感动了上苍，也许是我的“命”中真的缺“木”，也许是我命不该绝，自从母亲为我起名“九根”后，我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并经受了半个多世纪的考验，至今尚无大碍。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 作者（前排右一）全家福

      在老家乡村时期，我的乳名“九九”家喻户晓、妇孺皆知。那时，我还是个少年，村里无论老少，都是叫我的乳名。我听着顺耳，感觉亲切。之后，我随母亲进县城生活。尽管是新的环境，但人们仍然亲切地称呼我“九九”，我自然感到由衷的高兴，似乎还在家乡。参加工作后，一些要好的同学和同事，也照常习惯地直呼我的乳名，我不但不生气，而且非常感激他们，是他们将我定格在梦幻的少年岁月。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对我的称呼慢慢地发生了变化，开始叫我“老九”、“九哥”了，我也很乐意接受大家的新叫法。毕竟“老九”和“九哥”中，都保留了母亲给我起名的“九”字，而且“老”和“哥”都有尊敬之意。于是，在与新老朋友交往时，我都自称“老九”、“九哥”。到后来，我干脆将自己的笔名和网名，定为“九哥”，并由此滋生出另一个同音笔名“久歌”。

      母亲为我起的名字，虽然只是一个名称符号，但它凝聚了母亲的智慧与期望。现在，母亲虽然已追随我的父亲去世多年，但她为我起的名字，已深深地烙印在我的生命里。它陪伴我度过了美妙的青少年时期，相随我尝遍了人间的酸甜苦辣，携同我与岁月荣辱与共、青丝染霜。

        如今，每逢有人问起我的名字，我都为母亲感到骄傲与自豪。就是此刻，我也对母亲肃然起敬，一个只有小学文化的农村妇女，在当时那种环境与条件下，竟然能够参透高深莫测的姓名学，不能不让人称奇。为此，我写诗一首，以表达对母亲的感激之情。其诗如下：

                  慈母为九儿起名

        应门降子婴，八字缺平衡。

        命里空根木，名中补柱枨。

        希图添福寿，期望助前程。

        慈母浓浓爱，愚儿眷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