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冷月 OvO
源 | 风滚草
图·风滚草
【第一章：曰归曰归·不速之客】
我拖着沉重的行李，撑着困倦的双眼，站在火车站出站口。
凌晨四点的雪，洋洋洒洒飞舞而下，那么白，盖住一切复杂和肮脏，以美好与圣洁营造新年的氛围，一点点浸润旅人无处安放的心，让它慢下来，沉下来，把那些陈年旧事统统冷藏——新年，新的开始。
大兴，我终究还是回来了。我还是回到了这个城市，这个生我养我，让我感激的家乡，这个伤我怨我，让我充满无奈的故乡。
出站口的黑出租闪烁着猩红的车灯，不断有人拉拉扯扯迎来送往。我摸摸口袋里的四块钱，看看车站附近灯火通明的饭店，握紧了拳，在车站篷下缩得更紧。
火车站的饭，还是一如既往的贵！
终于熬到六点，我跳上第一趟发车的公交，一手拉着行李，随车摇摇晃晃地向前。眯着睡眼透过车窗看向沿街风景，冬日的早晨天亮得晚，那熟悉的古楼不知何时被彩灯装点，映着纷飞大雪更加好看了。
我以前也见过这么好看的古楼，在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他拍给我的那张照片吧。
可是我回来了，他呢，他在哪儿呢？我们散了，还会再聚吗？他，还会想我吗？
想着想着，头就痛了。痛着痛着，我便在车上昏沉睡去。
大概睡了1个多小时，我被司机叫醒，才发觉已经到了终点站。
抱歉笑笑，拖行李下了车，一步一步，拉扯着往回走。耳机里放着他曾发我的音乐，边听边笑。
我总是这么能干，总是能坐过站，或者坐错车，这世上人总要犯些错，要么看错，要么错过。
呵呵。
家乡的年味儿真浓啊！一路都挂着红红的福和中国结。今年我回来了，你们高兴吗？我终于回来了，放弃了工作，放弃了我心里的他，你们知道吗？我希望你们高兴，这样这一切的放弃，就都值得了。无论之前有多少故事，现在我回来了，一切就当重新开始。
我该……我该怎么让你们更好地生活呢？我该从哪里开始新的生活呢？我暗自思忖着，却已到了家。
“爸妈，我回来了！”话音刚落，开门出现一个黑影，熟悉又陌生。
“你，怎么来了？”
我抖抖衣服上的雪，把行李箱推在进门的沙发旁，直直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几年不见，他好像更高了些，黑色紧身毛衣没能遮盖住他健硕的身材，隐约能看到胸肌鼓起的轮廓。屋内的温暖逐渐将我包围，随着温暖蔓延的，还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熟悉的气息，伴着黄色的光晕，一瞬间，我竟有些恍神。
他笑了，嘴角隐藏着的一丝笑意，在我发觉时又陡然消失，俨然一位面色冷峻的霸道总裁模样。对比曾经那个大大咧咧的大男孩，那个心高气傲有无限野心的大男孩，这样的他不禁让我哑然失笑。时间匆匆而逝，有人终究成为了自己梦想的样子，有人却与初衷背道而驰。
“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儿吗？”回过神儿的我摆出家主姿态，没好气地质问。在那个年少的曾经，他的无情，我已饱尝，我的决绝，他已领教。从相恋到一刀两断，从思念到再不联系，我们之间，无话可谈，也再无客气相待的理由。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慢慢坐回沙发上，举起手中茶杯，吹吹热气，微呡一口。
“囡囡你回来了！”妈妈从厨房出来，笑意盈盈地拉我坐在沙发上——他的旁边。“路上还好走吗？冷不冷？这两天雪大，你有没有冻着？”
“嗯，没有啊，挺好的。你们还好吗？我爸呢？”我一边掸去她身上的面粉，一边张望。
“哦，我们都挺好的，你爸在电脑上下棋呢。”妈妈说着，递了一杯茶给我，“快暖暖，这人说是你的朋友，听说你今天回来，特地过来看看，顺便和你商量下你弟弟还钱那个事儿。你们先聊，我过去给咱包饺子。”
“哦，好。”我应承着妈妈，一边喝水一边犯嘀咕：他，怎么知道我回来呢？我弟弟欠的那些钱，又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是债主？我那比豆腐脑还没用的小脑，飞奔在寻找一切疑问和答案的思路中，也纠结着，如何将身边这位不速之客请出门外。
我思考着，吞下一杯杯茶，又给自己满上，神情不似品茶，而是灌酒。却未曾注意自己那习以为常的礼貌性微笑早已收起，面若冰霜。
也未发觉身边那位来客，自我进门就悄悄观察我，琢磨着我的一言一行，揣摩我平静下的波澜，探寻打破僵局的方式。他两片薄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
良久，还是他打破了沉寂。
“好久不见。”他微微一笑，转头看我，目光炯炯，“你，还好吗？”
“嗯，”我目不斜视，又一杯茶下肚，“还好”。
话音刚落，他立即给我的空杯添满新茶，动作娴熟。
“回来很渴吧？”他一手将茶递于我面前，“你回来也没和我说，不然我就去接你了，不会在这里等，还打扰叔叔阿姨。”又是微微一笑，那种礼貌性的、站在道德高点的、优雅的微笑。
这笑似曾相识，少年的他，就给人那种小说里、电视剧里描述的，所谓的成功人士的感觉——渴望拥有觥筹交错间运筹帷幄，人际往来中面面俱到，实力竞技场谁与争锋的万众瞩目光芒。那时的他，从充满青春和朝气的脸庞上，言行举止间，就能捕捉到这一丝丝与年纪不相符的，半成熟的，未经调教而显露出的、半刻意的礼貌与微笑，只这细微的差别，便能将他与校园诸多少年区分开，划上一条清浅的楚河。
那时的我也年少，初尝情滋味的少女不论课业成绩多优秀，在感情上总是慢半拍的。虽然感受到那淡淡的差别，竟还是抱着“你赢，我陪你笑看天下；你输，我陪你浪迹天涯”的决心，在喜欢他的这条路上一往无前。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
你把我当朋友？没关系，我和你结交成哥们儿。
你有喜欢的女孩？没关系，你尽情追求，追不到，找我帮你。
你人生路的步伐太快？没关系，我静静跟在你身后，伴你潮起潮落。
也许是我情商和性发育迟缓，也许是我心思单纯分不出情与爱。从前的那些日子里，我竟只想与他简简单单地相互陪伴，像知己般畅所欲言，如对手般竞技博弈，听一听那些高谈阔论，望一望来日方长。
时过境迁，我才发现，年少的我竟从未奢望过有一天与他并肩而行，从未想象过有朝一日和他手牵手目送夕阳，夜观繁星，从未渴望过与他缠绵悱恻，陷入巫山云雨的温柔乡。
他对同学们面面俱到的好，对人心如发丝的温暖，是照进我灰暗里的一束斜阳，只这透过窗棂的一抹光明，便使我猝不及防的心脏漏了一拍，将他视作我满是灰尘世界里的神，像童话故事里白马王子般的存在，希求着他将我从缠绵的噩梦中拯救。
可我却忘了，国际歌唱着，世上没有救世主；忘了老师教过，要自力更生。太过迷恋和依赖，就会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的喜怒哀乐，忘了自己的道。自己的世界，终须自己去建造，指靠别人成为自己的支柱，终有一日，大厦倾覆。
我如此，他亦是。
我和他，究竟是谁误了谁？
原文链接：风滚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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