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不大。安装着白色瓷质栏杆的围墙,围不住四季匆匆而过的时光,围不住深邃高远的天空,也围不住一颗向往温暖的心。
早晨醒来的时候,听到雨滴在拍打着天窗的玻璃,知道是个阴雨天。出门便有些迟,眼前的一切换了景致,地上是湿的,围墙是湿的,那些菜苗儿也湿漉漉的。抬头望望天,雨丝正从大块的乌云中绵绵不断地抽出来。
昨晚还问儿子,工地上放不放假?儿子说工人们不愿休息,要上班的。想想也是,休息与我而言是延长一点工期,与他们而言则是少了四五百元一天的收入。不是机关,不上班哪来的工资呢?人和人不好比,有谁见到几个穿工作服、鞋上沾着水泥浆的人去旅游的。
想必老天也悯人,劳动节被淋湿了。
站在走廊下,雨丝就在身边扯下,慢悠悠地漂荡。没感觉到凉意,夏天似乎就在院外徘徊,它们也和我一样在眺望着天空,好像雨一停,立刻就会扑下来。
日子过得飞快,冬天里盼了很久的春天,还不知道是什么模样,就在身边匆匆溜过去了,不喜欢的夏天旋即就接力到了面前。
其实喜欢不喜欢,热爱不热爱,该去的不会停留,该来的推也推不走。又到五一,岁月,总被反复书写过,倾尽满腹的墨韵,也不能将光阴写成婉约的诗行。风月静好,横看竖看,只不过都是一个随着心情而欣赏的风景。
吃过午饭家里人去青浦,不知道去看什么花事,我一个人独自在家,习惯了的午睡却没有了睡意。
泡了一杯茶,随手翻开了韩少功的 《山南水北》,读了几篇。年轻时看过他的长篇《马桥词典》,已忘记情节了。骨子里一直认为他是上海人,我的脑子里有“马桥”这个地名的印迹。现在才知道他是湖南人,而“马桥”只不过是他虚构的一个地名,它可以在湖南、湖北,也可以在上海、南京,凡是乡下的地方,都可以有这个地名。因为是乡村题材,语言也没有明显的地方烙印。
读了几篇觉得有点疲劳,作者是著名大家,有生活的积累,感情的积累,丰富的写作技巧,更有渊博知识的积累。我隐隐觉得缺少一些真情实感,这也是许多人的写作通病。
到院里看看,恰好有几只麻雀斜冲下来,双脚一跳一跳就到了“大黄”的食钵边。头还未勾下,就见到我出门的影子,慌得“嗖”地就钻出了院墙。我想收住脚步,但收不拢它们的翅膀,也收不住一颗受到惊吓的心。我想说,没赶你们啊,我也和你们是一样,啄点就是自己的,不抢点,争点什么也没有。一抬头寻它们的影子,空荡荡的。远方,天色还未透明,灰色的云层很厚,像十几年不曾洗过的旧棉絮。
(二)
院子里栽了几棵水果蕃茄,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味蕾便有些潮湿的感觉。想想,似乎伸手摘一颗,在衣服上擦擦揩揩便能入口,便能满足一下日渐难以伺候的胃口。
我家屋后有一小块空地,正月底从老家归来的时候,不可以随意出门,家人便用工地上的大钉耙挖挖掏掏,收拾干净碎瓦断砖,整出三垄菜地出来。那时买菜还去超市里,想买点菜苗是件很难的事。
后来阳光渐暖,菜场也全天候开放,妻子终于买到了菜苗,只是一块五一棵的价格,比往年贵了不少。但看到灰色的土面上有了点点的葱绿,也算是片眼悦心愉的风景。
愚人节那天下午,去菜地里浇水。村里搞卫生的人恰好路过,他说,你种了也是白种,村里叫我还要打除草剂的。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镇里已是卫生城镇了,不允许私自栽菜养畜牲,有损形象的。
卫生城镇是外表的光艳,吃喝才是内在生活的必需,小菜地也是风景啊,可说了这些,没用。
我相信他不知道愚人节,说的是句大实话。想想这些瓜秧来之不易,就用废涂料桶装了土,将几株丝瓜秧先移到院子里。
院子里没草,有草也不用他来除。
还有茄子、辣椒、豆角秧苗移哪里呢?尤其是水果蕃茄,都快有一拃长了,绿油油的。看它们茁壮成长的样子,如果被药水无故地残杀掉实在是不忍,也着实是可惜了。只好目光在院子里寻找。靠东南边还有几个平方的空地,尽管堆着活动架子,利用起来还是可以安置一部分菜秧子。
儿子他们去工地上了,这点小事也不需要等他们回来搬。
架好了扶梯,换上了皮鞋。将犬舍上方的杂物摊平,开始搬运,一片铁架不重,二三十斤的样子,拽出,举起,十几片铁架用了一个下午,弄得气喘吁吁地。
第二天上午,又从屋后搬来了砖头,拌灰砂,做好了准备工作,砌起来就轻松了。不过装泥移苗还是儿子他们回来完成的事。
地方太小,只得挑些粗壮的菜秧移回来,留下来的也不多,稀稀拉拉地立在锯齿般的垄上,一副被人遗弃的可怜相。
刚好那一阵子阴雨绵绵的,泥土因为高出场地没有涝渍,菜苗也似乎没有受到搬家的影响,细风斜雨中显得尤为精神。
那七八棵一拃高的水果蕃茄很快就分了杈,也不知道哪边是主茎,哪边是枝桠。下面几支叶子由浅变成墨绿,乍看似某种蒿子。
施了两次水肥,如伞般的蕃茄苗很快在头顶上分开枝杈,各自向上延伸。而下面的主茎上陆续长出几支细茎,没有嫩叶,伸出的羽毛状,未久便开出一朵朵鹅黄色的小花,六瓣,中间细长的也是黄色的花蕊。
蕃茄的黄花开得很久,半个多月不曾有变化,似乎在使劲地吸收着日月的精华,也在吸引我的耐心,或许它们还在等待蜜蜂蝴蝶的光顾亲吻。
菜苗已经有两尺高低,像个苗条淑女,花枝招展,看它弱不禁风的样子,一场雨就能让它匍匐在地,再也站立不起来。只好在每一株的旁边插上一根树枝,用绳子栓住。
闲时,我蹲在“菜地”边,像欣赏一片田园风景,顺手拔掉冒出来和菜苗争肥的草芽,抹去菜苗上无用多余的水杈。淋淋水,松松土,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终于有一天,我见到一颗黄豆大的小蕃茄从掉落的花柄下露出来,青青的,嫩嫩的,如欲滴下的水珍珠。水果蕃茄还不知道长成什么模样,我就急吼吼地端出来了。
进门出门,我都要从它们的身边经过,有形无形中,都有绿色在眼前摇曳,而心里感受更多的是生命地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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