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我怀人》是我最新推出的回忆性散文集，我的目的很简单，用文学的笔触，写下那些普通的人物，让他们永远活在我的笔下与纸页之间。因为，我知道，如果没有我，他们将湮没在人生与历史的黑洞里，只有那么为数不多的家人、亲戚、朋友，偶尔于茶余饭后，才会想起他们。而他们，我相信，很多人会与我有着同样的感觉：他们曾经出现过，存在过，甚至，在有些人的人生中，划下过深重的刻痕。而这些刻痕，无论是欢悦还是悲伤，是爱意还是伤害，悠悠岁月过后，我们都觉得，那是一份值得留存的记忆。所以，现在，我要让他们成为我笔下熠熠生辉的文学人物。
——以此，致我无尽的悠悠岁月！
现在，有请他们闪亮登场！
我在1990年秋调进江苏省盐城市时杨中学的。这个时候，时杨中学的校长是张至生先生。
这时候，我的爱人已经从大学毕业，而且时杨中学已经工作了一年了。这一年的春天，我们结了婚，随后，在秋天，我便通过正常的组织程序调动进了时杨中学。虽然调动的过程是十分艰难的，但是，进程算是快的，现在看其过程，也是非常顺利的。
正式调进时杨中学前，我其实去过时杨中学好些次。也就是说，我在正式调进时杨中学时，就认识张至生校长了，虽然他未必认识我。
我爱人她们这些当年分配到时杨中学的年轻教师，有好些人就住在被称之为“中南海”的最后一排高房子里。那一排高房子，总有二十间吧，全都朝南。一式的青砖小瓦，门前是青砖铺的通道，通道南边，就是各家各户的厨房间，矮 矮的，小小的，精致，可爱。这一来，因为厨房与厨房之间的距离稍大，有的人家，屋前就做了小花园，有的就成了小天井，从东到西，全无遮拦，敞亮，开阔。
其实房子本身并不高，但是屋基高出了其他地方许多，从西面的大圆门出来，一个慢坡下来，又是一个大天井一样的小广场，广场北边，是学校的车库，常年紧锁着。紧靠着车库，只有几步路远，藏着东边的角落的是一个厕所。往西，左拐就通到学校的小北桥，右拐的话，就是学校大门。大门朝北，那时候，时杨中学还没有开南门。学校南边是一个宽阔的操场，操场南边就是一条小河，小河再往南，就是农田了。我相信，你认识这里。因为，在一个叫姜广平的小说家那里，你读到过一篇中篇小说，叫《水土不服》。《水土不服 》里，你一定看到过这个操场，那条小河，河上的桥，以及那片广袤的农田。
还是回到“中南海”。你发现了没有，因为有一个坡要爬上去，这一来，这排房子就显得很高。时杨中学的人都称这里是高墩子。
至于为什么这里叫做“中南海”呢？因为，这里总有十户人家吧，其中有很多人是学校的领导干部。所以，大家就都称这里是中南海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我刚调到时杨中学时，高墩子上有校长张至生家、副校长胡学章家、总务主任孙宏元家、政教主任张国良家，其他几个又都是资深的老教师——英语教师祁禾林、政治教师周良学。这两位老教师也是领导级人物，一个是英语教研组长，一个是政治教研组长，德高望重。
其他的几间房子里，住的就是刚刚分配下来的青年教师了。
这些青年教师有语文教师周平一家、生物老师车加标一家，还有我们一家。
我爱人在我调进时杨中学之前，就已经住在“中南海”。有一次，我到时杨中学去看她期间，我爱人指着一个身材不高、微胖、肤色白皙、戴着眼镜的人说，这就是我们校长张至生。
可能因为是校长，张至生就有点不苟言笑。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蹲到了大便坑上，真正的零距离接触了。我这才发现，我们的张至生校长，脸上好几个麻点子，而且，非常明晰。怪不得张至生面相显得好看，十个麻子九个俊。倒也是真的了。但是，我因此也一紧张，本来想喊一声张校长的，结果喊成了张老师。我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张至生笑了笑，说，本来就是张老师啊，我教数学。你是我们学校沈老师的爱人吧？我说是是是。随后就没有话了，一直在那种味道特别的地方憋着，憋了很久。
出了厕所，我们又搭讪了几句，我在言谈中表达了我希望调进时杨中学的意思，到时候希望他能给予一些方便。
哪知道他这时候就变成了校长，眼望着遥远的天空，高声地说道：这当然是可以的，但是，需要考核。我们不是什么人都要的。我们这样的大中学，我们这样的名校，不是什么人来都接受的。要考核。要考评。要面试。
好家伙，几个“要”字，让我吓得不轻。好在，我一来也不是吓大的，二来，我确实也不怕吓。知道所谓的考核与面试，就是讲讲课啊什么的。
说到这里，我倒真是想起一点，其实，全中国大部分中小学甚至可能是全部中小学，内部的考评机制，到现在都未能建立健全，这可能是所有学校的缺憾。一来，教师队伍实在庞大，二来，考评的标准相对弹性，三来，考评结果的执行，也缺乏法律的依据。这样一来，几乎所有学校都存在着德、能、勤、绩都非常一般但却稳稳地坐着教师位置乃至稳稳地坐在学校领导位置上的人。
回到爱人宿舍，我与她谈起这一桩事，我爱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调到时杨中学后，我进一步熟悉了张至生校长。
张至生校长是个非常外向的人。他喜形于色的情形，甚至还带着几分可爱。时杨中学的人，经常用盐城郊区那地方的方言，这样说张至生：这个人，有点视大若狂的。
是不是可以准确地写成“视大若狂”，我也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骄傲、轻狂、自高自大、说大话、吹大牛，另外还带着点不安分、不稳重的意思。这个词还带着另一种情感色彩，带着方言独有的魅力与表情，这个词语竟然是在含着贬意的同时，还带着一种喜爱、赞许而略带责备的意思。说是骂人，其实倒又差不多是赞许的意思。盐城方言中很多这样的词语，透着愉悦、轻松与幽默。
譬如，他经常志得意满地说，我们时杨中学是副局级单位，我享受副局级待遇。他还一个劲儿的说我们时杨中学是一个老完中，是盐城革命老区在解放以后由省政府创办的19所老完中之一。
事实情况也确实就是这样，时杨中学是江苏省政府在解放以后所创办的一所老完中，与时杨中学同时建校的有著名的建湖县上冈中学等。气派的苏式建筑，中央大道两侧全是法国梧桐。六轨高中、两轨初中。这已经是我们老家县中的规模了。我原来所在老家的唐刘中学，一个乡村中学，就只有两轨，高一高二高三，一共六个班，初中也只是两轨。所以，我第一眼看到时杨中学时，确实被时杨中学的气势吓住了，震出了内伤。也因此，我们的张校长说要对我考核、考评、面试，我就被吓得不轻，担心万里长征都走过了，却在最后一步被卡住，那样就真的非常伤心了。幸好，我们张校长大人大义，放我过关了。不但如此，情形倒反有了点喜感：我们的张校长从盐城市郊区教育局回来，喜滋滋地对全校老师说，今年好呀！全郊区没有一个中文本科生分过来，倒反而是调来一个中文本科生。而这个中文本科生呢，又被我们时杨中学争取过来了。
我看到很多人在张校长说这句话时，前后左右地打听、寻找：这来的是谁呀？这来的是谁呀？我后来也才知道，这些打听的人里面，有的心里在想，这人是谁呀？谁又成了一个倒霉蛋，分到了这么一个四不靠的地方！
我到现在还记得，张校长的夫人叫严美兰，是一个微微有点发胖的中年妇女，在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做图书管理员，对所有的老师，她都非常客气。张校长有一儿一女。我到时杨中学工作的时候，他的儿子已经读高中了，女儿读初中。他儿子高高的，瘦瘦的，肤色白皙，很帅气，很阳光。
【先行预告】
我将写下这些人：戴邦阶、杨必昌、顾炳章、王淮东、徐有龙、周学良（杨宝珍）、祁禾林、顾舟山、顾志勇、李安、张国良、胡学章、陈少明、周浩、孔庆梅、李青茹、沈鸿春、郏振坤、周友喜、仓飞、姜怀新（夏志章）、刘强、父亲、母亲、老大、老二、老三、侄女、岳父、岳母、大舅子、孩子大舅妈、高万祥、顾逸飞、张建华、李元洪、郭静娟、高东生、夏志良、夏志武（姜党凤）、夏应美、张柏森、苏友余（张柏慧）、赵仕涛、张瑞卿、武进红、邰霞、姚丽华、程德志、刘晓旭、王卫华（陆兰芳）、曹春山、李星、金玉梅、宋金洪、仇阿平、束长剑、范燕娟、徐美琰、丁英胜、郭锦宇、李倩娟、吉文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