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事,神难说,他渡自渡都是渡,作茧自缚也好,磐涅重生也罢,过去的终将过去,没谁能停留在邪恶或美好的瞬间。人有白发替韶华,世有后浪推前浪,无非自然规则。做自己,不忘本心,终能释怀,只是看似容易,但愿也容易。
一只竹节虫听说虫子也能上天,兴奋极了,到处打听上天的方法。
有一天,它遇见一只正在歌唱的蝉。蝉高昂着脖子,不可一世,就像知晓世间的一切。竹节虫仰慕的大叫:“蝉哥哥,婵哥哥,听说,虫子可以生出一对大翅膀,能飞到天上去,是这样吗?”
蝉撇了它一眼,高傲的说:“当然了,就像我一样,飞得这么高,唱得这么好。”
竹节虫赶忙又问:“那你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吗?”
蝉说:“当然知道,绿色的,肉嘟嘟的,像我妹妹一样。”说完还不忘看一眼身边的蚕宝宝。
竹节虫看着蚕宝宝,又看了看自己,开心的爬走了。
夏天过去了,竹节虫没有长出翅膀,它怀疑蝉是不是弄错了。正失落时,不远处的叶丛中忽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随之碎叶片漫天飞舞。
竹节虫赶忙弓起身子爬了过去。原来枝叶里是一只螳螂正挥舞着大钳子剪树叶。那样子威风极了,竹节虫从未见过如此帅气,它想螳螂才是那个知晓世间的一切的昆虫。
竹节虫匍匐在地,大声问道:“螳螂先生,您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虫子,它可以长出翅膀,飞上天空? ”
螳螂眼皮都没动,依旧玩着自己的剪刀。竹节虫趴得更低了,头都要钻进土里。它大声的嘶喊道:“打扰啦!螳螂先生,您有没有听说过虫子也可以长出翅膀,飞上天空? ”
螳螂停下了剪刀手,俯视着竹节虫,不可一世的说:“那又怎样?”
竹节虫就知道螳螂知道一切,开心极了,完全没听出螳螂的嘲讽,献媚问道:“ 螳螂先生,那您知道它们长什么样子吗?”
螳螂被它不断打扰气坏了,皱着眉吼道:“就是你们这样丑陋的家伙。”
竹节虫听着高高在上的螳螂如是说,更加开心了。它根本没有理会螳螂口中的丑陋和眼中的厌恶,不停追问:“那您知道怎样才能长出翅膀吗?”
螳螂气坏了,挥舞着剪刀冲竹节虫跳了过来,“快滚开,别打扰我园艺,再啰嗦把你的头剪下来。”
竹节虫吓坏了,螳螂太残暴了,它弓着身子哆哆嗦嗦爬走了。可它还是很开心。
整个秋天都要过去了,竹节虫还是没能长出翅膀,它看着光秃秃的枝叶,伤心极了,呜呜的哭了起来。这哭声引来了一只受伤的黄雀。它拍了两下翅膀,颤颤巍巍落在竹节虫身边,叽叽问道:“喂,你怎么了?”
竹节虫心灰意冷,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黄雀,耷拉着脑袋,“没什么,你不会知道的。”
“哼!有什么是我雀儿不知道的。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你说来听听。”黄雀振开翅膀,噼里啪啦的响。
竹节虫看呆了,好大一对大翅膀,一乎一扇,还带着风呢。如果说连它都不知道如何长出翅膀,恐怕这世间也没有什么能长出翅膀了。竹节虫立马露出崇拜的神情,蹭到黄雀脚边,开心的问道:“ 黄雀老师,听说,虫子可以生出一对大翅膀,能飞到天上去,是这样吗?”
黄雀用大翅膀拍了拍竹节虫的头,温柔的说:“对呀!当然有这样的小虫子啦!”
竹节虫开心极了,它蹭的更近了,“真的吗,真的吗,那它们如何长出一对翅膀呢?”
黄雀看到不远处有一根被风打落的条蔓,笑嘻嘻的说:“虫子要把自己缠绕起来,许久不见天日,才能重获新生,长出翅膀。”
为什么呢?竹节虫没想明白,在地上蹭着自己的脑袋。黄雀不停地振动翅膀,风儿将那根条蔓送到竹节虫脚边。黄雀才停了下来,把受伤的脚藏在羽毛下面,慈悲的说,“这个过程叫涅槃。”
竹节虫似懂非懂,它看见了那根条蔓,一心想要长出翅膀,想都不想,叼起条蔓就转圈圈,把自己一层一层的缠绕起来。就剩下两只眼睛时,竹节虫看见黄雀睁瞪大两只眼睛,一跳两跳,凑近了它。
竹节虫想张口呼叫,却被条蔓挡住了嘴,黑暗降临的那一刻,它听到黄雀说,“就凭你这只小虫子,也想长出翅膀,变成蝴蝶。做梦吧!”
竹节虫临死都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长出翅膀。
藤蔓紧裹着竹节虫,它哀怨着自己未能长出翅膀,痛苦挣扎,黑暗将它顷刻吞没,浓烈的酸腐透过藤蔓濡湿它的身体、腐蚀它的皮肤。
忽然,一阵强烈的翻涌,如天崩、如地裂。竹节虫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推开。眨眼间,黑暗转光明。竹节虫被喷向了半空,粘着黄雀口水的藤蔓勾住枯枝,一晃一晃,竹节虫似懂非懂的看着地面。
黄雀干呕着,藤蔓碎渣从它口中四溅而出。它幽怨的看了一眼枯枝上的竹节虫,跛着腿蹦跳两下,不甘不愿的振翅飞走了。
勾挂着竹节虫身体的藤蔓,因重力越拉越长,浸着黄雀胃液的根蔓勾挂、撕扯竹节虫身体的每一处凸节,那些节瓣渗出粉红的血,一滴一落。当枯枝承受不住它的重量时,迫使竹节虫从天而坠。
竹节虫满身鲜红、体无完肤,痛苦地扭动身体。它已无力弓身,泥土因它不断翻转,成了它残破身体新的皮肤。
风呼啸,枯叶飞来,寒风暂时为它而倾斜。刺骨的疼被生存的挣扎掩替,竹节虫匍匐前行,不敢停息。
夜更昼,斗转星移。
寒冬刮走了竹节虫身体的凸节,那些岁月的痕,性格的凹,都在磐涅时变成了宿。
春分时节,花信风。世人且看东风吹落满树海棠,未见半蛹残黏在木兰上。午后,一只彩色的蝶儿振翅、盘旋。唏嘘,绕梁,它思慕美景,转瞬飞向前方。
只是,在阳光藏起的地方,一只干枯的竹节虫,轻轻的被风而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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