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微笑

他是谁？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职业的，我更不知道。

每次河边跑操，总会遇见他，就在铁牛广场下面的码头入水处。老头儿65岁左右，高高瘦瘦，清秀的面容，配上一小撮灰白色山羊胡，显出几分仙风道骨。

我喜欢顺着河边跑，尽可能靠着水边跑，因为水边空气好，少干扰。第一次遇见他，是冬天。码头处，他正脱光衣服在热身，准备下水。河边只有我们两人，老头儿看着我，微微一笑。那笑，特别的令人难忘，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又像是朝夕相处的熟人。那笑没有一丝的做作，没有一点的虚伪。老头儿没说话，只是朝着我笑 。我当时一惊。他认识我吗？是不是我忘了？是不是我以前的熟人呢？会不会是学生家长呢？过去一起吃饭遇见过吗？会不会是他把我看错了呢？我非常困惑，但我也只能朝他微微一笑，继续跑我的步了。

工作原因，我是不能坚持每天跑的，但只要有空，我就要去跑。那次隔了两三天，我照例跑操，又在码头处遇见他。不过这次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一群准备游泳的人，他跟那群人好像很熟，正在兴奋地谈论什么工资调整政策。他说话时，看见我，又是一个微笑，说了一句，跑操哈，我说对。还了个微笑，又继续往前跑。当然途中，就又多了一个疑惑，他究竟是谁呢？无论如何下次遇见他，一定要想办法，探出虚实。

第三次遇见了他，又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次我有意放下脚步，装着在码头处休息。他照例一个微笑，跑操哈，然后我说对，我就试探地说一句你坚持得好呢，他说你不也是坚持得好吗？然后双方没有话了。我在想，如果他真的熟悉我，绝对要提一些以前的事情。然而他什么话也没说。活动着四肢，挥动着双臂，扑通，下河去了。

我只好往前跑了，我坚定了我的判断，他，就是一个陌生人，但又是一个我灵魂深处非常熟悉的人。他对我的笑，没有任何利益，没有任何目的。他对我的笑纯粹就是一种友好的笑，一种不需要任何理解的，默契的笑。也许他是欣赏我跑操这种精神；也许他是内心寂寞，需要一个路上同伴的支持；也许他就本能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想发出一个短暂的，轻松的，友好的微笑。

我想，我也没必要再去刨根问底了，这种感觉就非常好。生活中有时候就需要一种陌生人的友谊，一种恰到好处，恰如其分的友谊。

以后，每每我在河边走过，只要一见他，不是他先向我笑，就是我向他笑，甚至有时他在河里游着，看见我，都会大喊，“跑操哈哈哈，坚持得好”。双方就是这样，老朋友似的相互问候和相互鼓励，虽然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

然而今天这件事，让我觉得，有必要动笔写下这段特别的交往了。

暑假了，时间宽松了，我提前了跑操的时间，10点半就去跑操。赤日炎炎，热浪滚滚，我只好往河堤下阴凉处跑，忽然看见前面一群老头儿正围着一个拉二胡的老头儿，那二胡曲子悠扬婉转，好听极了。试想在烈日炙烤的大地，寂静的河边，除了蝉鸣，万籁俱寂的时候，阴凉之处突然传出悠扬的琴声，那是何等的惬意。走近了，突然看见又是他，然后他也看到我，他对我又是一个微笑，为了不影响他，我没有招呼，只是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他看见了，突然露出了一种儿童般的羞涩，就像小孩当众受到大人的表扬一样的羞涩。

原来老头儿除了会游泳，他会唱歌，会拉二胡。他有很多朋友。这些都是不需要语言的表达的，一个微笑，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这一切。生活中随时总有人吵着要一起吃饭，交流感情。我在想 ，这又何必呢，也许交流感情的办法是很多的，有时候单单一个微笑就够了。

坚持一个微笑，你就会了解一切。真的，一个微笑，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