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

01

春节将至，从外省返乡过年的人很多。车站里，人山人海,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根本看不到边沿。大包小包的东西，让他们迈着艰辛的步子移动。当然，阿亮的父亲也在其中。条件稍微好点的，拖着行李箱，穿着尖头皮鞋再搭配上一件呢子大衣。如果他不告诉你他是外出打工的，你根本就看不出来。而阿亮的父亲却恰恰相反，穿得很土气，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大麻袋。那额头上汗珠像河水一样流淌下来，滴在那破旧的帆布衣上。

在来家这么多天里，阿亮的父亲没有闲着，也一直在准备年货——花生、面粉、糯米……因为过年时候卖这些东西的商人大部分都回家过年去了。等到过年那几天有钱都难得买到。本来这就是一个不富裕的家庭，阿亮的父亲也不愿意出这个冤枉钱。

大年三十是春节中比较忙的一天，阿亮的父亲起得比较早。在忙着打扫卫生，忙里忙外的。吃过汤圆后，因为比较忙，阿亮也被安排进来刷碗拖地、抹桌椅。到了傍晚，一桌丰盛的晚餐摆在面前，这是团圆饭。大年三十夜每家每户必吃的一顿饭。今天阿亮的叔叔还有他的堂妹阿妮也在这里吃饭。

吃过饭后，阿亮的父亲和阿亮叔叔在一起商量拜年的事儿。最终时间定在大年初二。

在一阵炮竹声中睡去，也同样是在一阵炮竹声中醒来……

大年初一的镇上。只见大家穿着新装，欢呼雀跃，笑声不断，还有的扭着秧歌。世界上好像只留下这让人看着兴奋地红色。说春节是大人的节日，倒不如说是小朋友们的节日更不为过，街边摆着一排排摊子，有卖儿童玩具的、有抽奖的……孩子们来了一拨又一拨，领走心爱的玩具，留下欢声笑语。

阿亮坐在门口的凳子上耷拉着脑袋，依旧穿着那件破棉衣和一条打满补丁的棉裤。他的狗狗蜷缩在他的脚下。狗狗是被主人家抛弃的一条流浪小狗。当时阿亮的爷爷看到狗狗比较可伶，就把它从街头捡回来了。一人一狗就像两个同命相怜的伙伴。

过了晌午，阿亮的父亲带着他去镇上玩耍。阿亮看起来并不那么高兴，只是默默跟在父亲后面。狗狗也跟在了他们后面。这条流浪狗自从被阿亮的爷爷收养后，就成为了阿亮最好的伙伴。前一个冬天，北风呼呼吹来，从阿亮家的砖缝里钻进去。冻得阿亮瑟瑟发抖，本来阿亮的父亲几年前给他买的那件棉衣还能撑过这个寒冬。可是被班上调皮的几个同学扯破了。这个寒冬幸好有狗狗，不然阿亮有可能就会被冻死了。每天晚上阿亮只有把狗狗抱在怀里相互取暖才能慢慢睡去……而他爷爷每天都要蹬着三轮到距离家10公里远的镇上去捡瓶子、纸壳卖，用来补贴家用。每天凌晨三四点就要出发。为了不影响阿亮休息，阿亮的爷爷就让阿亮一个人睡。遇到街头有丢弃的馒头，他也会捡回来喂养狗狗。

这天阿亮爸爸给他买了件新棉衣，那件破旧的棉衣不是把它扔掉，而是作为换洗衣服。

“爸爸，我看到每家每户都贴上春联，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呢？”阿亮疑惑的问。

“爷爷刚过世，不能贴春联。”阿亮的爸爸解释到。

说到他爷爷，阿亮又不自在了。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02

“阿亮，起来了吃完早餐我们去给爷爷拜年。”阿亮爸爸推着他。

大年初二早上，阿亮就被从睡梦中叫醒。刚吃完早餐不一会儿，阿亮的姑姑、姑父都从远处赶到了阿亮家。

“妹，你们都来了，还没吃早餐吧！我去给你们弄？”阿亮爸爸一边说一边假惺惺起身往家里走。

“哥，不麻烦了。我们吃过了。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阿亮的姑姑说。原来就在今年八月份，这天外面下着毛毛雨。阿亮的爷爷像往常一样，在去镇上捡垃圾卖时，毛雨让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变得湿滑无比。阿亮爷爷不小心摔到了路坎下，当被路过的人发现时，阿亮的爷爷已经死了。就因为这事，阿亮的姑姑还把这件事怪在阿亮的父亲头上。阿亮的姑姑认为就是因为阿亮的父亲把阿亮交给爷爷带，阿亮的爷爷才会每天这么辛苦。而阿亮的父亲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当时阿亮奶奶过世，阿亮的母亲也跟着别人跑了。他才不得已把阿亮交给爷爷带，而自己外出打工。

在这件事上，两兄妹闹得不愉快。好久谁也没走谁家。后面是阿亮的叔叔调解了这件事儿。两兄妹也慢慢开始说起话来，但是两兄妹心里彼此之间都有了一个隔阂。

他们一家人简单到镇上金纸店买了几束过纸和一些纸钱，再到超市买了一些贡品就出发了。

打理完坟上杂草，挂上过纸后。他们一家人一个接一个磕头作揖，大人都祈祷保佑自己能赚钱，能发财。看着一堆泥土，阿亮想着如果自己爷爷能活过来就好了。想着他自己和爷爷还有狗狗的点点滴滴，忍不住流泪了。那时候阿亮每天放学回家，狗狗坐在村口石头上等着阿亮。每天吃过饭后，爷爷会让你阿亮背诵今天课文一些重要部分。而狗狗也在旁边半蹲半坐着。有时候还会发出激动的狗吠声。

“爷爷，你起来好不好！您以前让我背的文章我现在会了。”阿亮哭着说。

“绿绿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阿亮一边哭一边背。

“亮亮，别乱说，这样会不吉利的。”这时阿亮的父亲说。

“我知道爷爷带了你六年，你舍不得爷爷。但是不能乱说话，明白了吗？”阿亮的父亲接着说道。

03

阿亮家这里的春节只过三天，大年初三就算过完春节了。阿亮的每一个春节都基本没有什么快乐的事。他爷爷在的时候，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太难过。而如今他爷爷走了，唯一能陪伴他的只有狗狗。因为他父亲过完年就要忙自己的事去了。

过完元宵节。这几天孩子也差不多到上学的时间了。而要外出打工的基本陆陆续续走完了。阿亮的父亲准备告诉阿亮要带他去城里读书，而阿亮的父亲决定也不外出务工了。先在城市里随便找份工作做，顺便照顾一下阿亮。阿亮的父亲也想外出打工啊！因为在老家城里打工工资实在少得可伶。

原来阿亮的父亲这天这么早出门是去村里小学给阿亮办理那些转学的手续，还顺便去城市里花600元租了一年的一个小单间。这天阿亮的父亲回来得比较晚。当他看到这一幕彻底惊呆了。

阿亮躺地铺上，脸蛋红红的。而狗狗半蹲半坐在阿亮的旁边，嘴里还叼着一块毛巾。因为阿亮家里比较穷，所以没有固定的卫生间。家里的脸盆随手而放。这也是狗狗能随嘴能够叼到毛巾的原因。

“亮亮，你怎么了？不要吓爸爸。”阿亮的父亲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阿亮的头。

“爸爸，我头晕。”阿亮乏力的说。

顺手把阿亮扛在肩膀上，往村里小诊所跑去……

到了医院。测了体温才知道阿亮是发高烧了。经过降温处理，随手儿抓了点药。他们父子两人就离开了诊所。

04

这天也到了开学的时间了。阿亮的父亲带上阿亮去城里报名入学。可就是不让阿亮带上那条流浪狗。还说是城里不许带上宠物。阿亮伤心欲绝，被他的父亲强行拉上了客运车。而流浪狗也一直在奔跑着追客运车，始终是动物哪里会跑得过烧油的车辆。

“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别惦记那条狗了。”一路上阿亮的爸爸教育他说。

阿亮到了城市，没有流浪狗陪伴的生活，他根本一点都不习惯。

新学期开始了，老师要求第一课是介绍自己最好的朋友——可以是爸爸妈妈，也可以是自己哥哥弟弟……

班上的同学说的不是自己的哥哥弟弟就是自己的同桌。

因为阿亮是插班生，他没有说自己爸爸，也没有说自己的妈妈。而是说那条流浪狗。说着说着他居然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

转眼就到阿亮他们期中考试了，他们学校期中考试完了就要进行开一次家长会。

这天阿亮的父亲也去参加这场家长会。会议结束后，阿亮的父亲被请到班主任的办公室。

“你孩子成绩真是一落千丈啊！我都怀疑你当初给我看他的成绩单是否属实。并且阿亮这个同学每天都是独自一个人，从来不与班上的同学交流。如果成绩是实际的，我怀疑这个孩子心里有问题，希望你们做家长的能重视一下。”阿亮的班主任说。

“老师，谢谢您的提醒。”阿亮的父亲陪笑到。

阿亮的父亲和他的班主任简单聊了几句后，就回家了。

阿亮的父亲回到家中。看到阿亮仍然萎靡不振的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冥想着……他没有去骂阿亮，拿上自己穿了很久的帆布衣外套，选择奔着知名的心理咨询室去了……

“老师，我家孩子自从转学到这里来上学，成绩就一直在直线下滑。孩子现在12岁了。6岁那年他奶奶去世，母亲也跟着别人跑了。从那以后他好像变得不太爱说话。一直都是他爷爷带着。因为之前成绩一直不错。我就没去管他。”阿亮的父亲对心理老师说。

“要说是他母亲和祖母带来的影响。那之前也不至于这样吧！最近有没有被什么事刺激了。”心理老师问。

“对了，我想起来了。之前他爷爷捡回来养的拿条流浪狗。他来上学那天非要带来城里，我怕影响他的成绩，果断拒绝了。”阿亮的父亲想了想说。

“那我们先尝试去把那条流浪狗给他找回来。又看看他是何反应。”心理老师说。

阿亮的父亲谢过心理老师后，跨出心理咨询室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

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跑到了菜场买了平时想吃而又不敢买的菜。

回到家后，不大一会儿就把这些菜变成了美味端在那桌子上。

这天晚上。虽然有了很多好吃的菜，但是阿亮并没有吃很多饭。

吃过饭后。阿亮依旧像往常一样，不看书，也不跟他父亲聊天。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阿亮，明天我们回老家。”

“真的？”还不等他父亲把话说完就抢着说。

“真的，爸爸还同意你把那条流浪狗带过来。”阿亮的父亲说。

这一夜，阿亮终于露出一点神色。

05

一大早，阿亮就急匆匆的催他的父亲快一点。

长达四小时之久。他们终于下了车。

刚到村口，远远看去那之前石头上似乎有一个影子。阿亮的心开始激动起来。加快了脚步，走到离石头不远处。果然看到了他日思夜想那条流浪狗。此时，这条流浪狗瘦了许多。看上去像要病死的一样。同时，流浪狗也发现了阿亮，一下子从石头上窜下来，两只爪子扑到了阿亮的怀里，还发出阵阵叫声。仿佛在说它找到家了。

这天晚上，他们并没有回去。因为天色已晚，也已经没有回城里的客运车了。

夜里，阿亮并没有跟他的父亲睡在一起。而是把流浪狗抱在怀里睡去……

第二天，他们回到了城里。每天吃完饭后，阿亮出去散步，流浪狗跟在后面。看到路边有垃圾，它会有嘴巴叼起垃圾；双脚搭在垃圾桶上，把垃圾放到垃圾桶里。

看到自己的儿子一天在变化，阿亮父亲的心里也比较高兴。

可是好景不长，这天儿子考试成绩不理想，但是也比之前好得多。天气比较阴暗。阿亮的父亲陪他出去散心。流浪狗也跟在其后。因为阿亮的父亲在给他疏导心里压力时，没注意到这条流浪狗。只听一声刹车声，这条流浪狗被撞飞了数米远。原来这流浪狗看到路上有一个空水瓶，它想跑过去把空水瓶叼起……

看到这一幕，阿亮都哭出了声。

“爸爸，快点抱它去兽医院。”阿亮哭着说。

“医生，我们有钱，求求你救救它吧！”去到兽医院阿亮哭腔哀求到。

兽医查看了一下，说狗狗多个器官已经碎了，简单包了一下，就让他们带回去了。

回到家中，阿亮父亲把狗狗放到了地上。狗狗嘴巴里发出了一声声“咕咕～”叫声。阿亮知道狗狗一定是痛苦了。他想到之前他念书给爷爷听，狗狗也在旁边半蹲半坐着。他马上打开书包拿出课本，想以念书给狗狗听，用来缓解它的痛苦。当他拿出新课本时，狗狗并没有发出“咕咕～”的叫声了。

阿亮伤心看着奄奄一息的流浪狗说：“我就叫你小七吧！结束或许也是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