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朱红色餐桌上的食物都被打翻在地,紧随着一声叫骂:"我怎么这么倒霉,娶了你这个扫把星!"劳石面色血红,额头上的青筋突出,给他微黄而又瘦削的脸加了几分色彩。他醉熏熏的用他那残缺的手,指着劳芳的母亲——姜燕。
在一旁吃着饭的姜燕,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惊诧,放下碗筷,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莫明其妙!你是又想找我吵架?"姜燕面色憔悴,皱纹爬满了她的整个脸庞,薄薄的一层黄发像似披在她的头上。"你还敢跟我顶嘴啊!翅膀硬了啊!"劳石一把抓住姜燕的头发,一边凶神恶煞的看着姜,一边气冲冲的说。"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对我,我欠你什么?你说啊!"姜燕的眼里布满了血丝,泪水如河水般奔涌而下。她想起了,当初出嫁时的模样,着一身红衣,将五黑发亮的头发扎起,在脸上抹了抹胭脂,脸上挂着一个灿烂的笑容。她便这样简简单单的出嫁了,甚至没有父母亲友的祝福,可是她并不后悔。因为她爱他,为了他,她愿意跟着他到处奔波,也愿意背负起不孝的罪名。她依旧记得他当时对她所许下的承诺:"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她看着他真挚的眼神,自己眼里也泛起了泪珠。她以为这是她所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她以为再苦再累只要有他陪着,一切困境都会烟消云散。她还曾幻想过,有一天,她可以带着他一起回她家看望父母,告诉他们,她的选择是对的。
可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婚后没过多久,一切都变了。他开始对她恶语相向,甚至拳打脚踢。每个月至少都要吵一次架,她也曾质问过他,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他只是一笑而过,扔出一句话:"你心里最清楚!"便甩头就走,留下她一个人,在那狭窄的小屋里哭泣。因为她爱他,所以她可以忍受他对她的伤害。每次她都选择了包容,面对他冷漠的表情,她有不解,但是却什么也不敢问。因为她害怕惹他不高兴。久而久之,他变得夜不归宿,变得爱喝酒、赌博、抽烟。每次她都苦口婆心的去阻止他,可是,他只是把她推倒在地,对他说了一句:"你懂什么!"然后就潇洒的离开了。只剩下她一个人伤心的哭泣。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在她的心里划下了重重的一刀,每一刀都篆刻在心里,每一刀都让她心灰意冷。
直到那时,她以为自己迎来了希望,却不知是更深的绝望。她欣喜的发现她怀孕了,她以为有孩子他就能关心她了。当她欣喜的告诉他时,他只是点了点头说:"嗯……以后该干什么,还是要继续做。"这句话,让她将她的心里灌满了冰块。她并不是想要偷懒,只是想要他一点点的关心,但这也让她失望了。直到生产那天,姜燕在难产的状况,生下了一个女孩。在那段日子里,他对她的态度又发生了转变,每天几乎都抽空来看她,虽然他们之间的话题并不多,但这却让她看到了希望。她的心里暖暖的,看着劳石乐呵呵的抱着劳芳,她感觉到幸福。
过了这么一段平淡的日子后,他对她的态度由阴转雷雨。每晚孩子的哭闹,都让他心烦意乱的说:"快把她抱出去!吵死了!"她只能默默的抱孩子出去,慢慢哄着孩子睡觉。将孩子哄睡着后,每晚她都只是默默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因为她害怕吵到他。每次天都没亮,她就起床为他做饭,中午又与他一起下地干活,艰辛的生活,让她慢慢憔悴,也让她失去了漂亮的脸蛋,只剩下皱纹慢慢侵蚀着她的面容。可是她却觉得这样很幸福,因为她能继续陪着他。随着岁月的逝去,她与他的矛盾也逐渐加深。他又开始变得无理取闹,酗酒闹事,每次他去朋友喝过酒后,就会回家拿老婆孩子出气。
"你说,你是不是有事忙着我?"他揪着她乌黑的头发,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
"我……我真的没有!到底怎么了?"她看着他那副醉熏熏的模样,好像他已经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人。当初那个勤奋向上、温文尔雅的那个他,好像已经消失了。
"你还敢问我怎么了?你一直以为我傻吗?你说,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他粗暴的揪着她的头撞向冰冷的墙面,两眼怒意。
"嘭"的一声,姜燕额头上鲜血不止的流着,疼痛卷袭着她的全身,身体也忍不住的发抖颤。"为什么不相信我?孩子除了是你的还能有谁的?"血与泪一并流着,而这些身体上的疼痛,远远不及她心里所受的伤害,她开始明白了,他就是一个恶魔。一个偷走她幸福的恶魔。
"哼!你以为你这么骗我,我就会相信吗?"他松开了揪着她头发的手,然后又大声的跟她说着。
"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我的吗?他们一直都在看我的笑话。呵呵!就是因为你!"劳石指着趟在地下的抽泣的姜燕,随后便走出大门。只剩姜燕一人,卧在地上哭泣,她之所以伤心,并不是因为被他伤害,而是对自己感到无奈。或许是前世的她欠他太多了,今生要她偿还吧!
房间里,传来孩子哭泣的声音,姜燕勉强起身,来不及擦掉额头上的血迹,就东倒西歪的走进房间,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流着泪水。她想到自己当初所做的决定,就后悔不已。他对她的折磨,她还是承受不住。或许是她错得太过彻底。直到她正真看清他的本性时,她才深刻的体会到,原来,他并不相信她。
经过一整夜的思索,她想要逃离了。逃离这个魔鬼一般的地方。也逃离那个曾经让她爱得那么深,而又伤她那么重的人。可是她却又有了新的牵挂,孩子还那么小,以她一个人的能力又怎么能养活孩子呢?最后她还是选择留下。
忍气吞声的生活,慢慢将她对他最后的一点爱摧毁殆尽,到最后只剩下麻木。
"啪!"他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在她脸上,也将她从回忆中解脱出来。姜燕的脸上立即红肿起来,嘴角边隐隐出现了一丝血迹。"如果这样你就开心了,就打吧!打死我吧!"姜燕一边抽搐着,一边看着他。这个令她心灰意冷的人。"以后,我也不再欠你什么了。"
"你想得美,你才不会让你这么快解脱。你欠我的,永远也还不清。"劳石冷呵了一声,便想继续伸出手去打姜燕。此时,"咔嚓"一声房间的门开了。
劳芳脸上挂着泪珠,看着这一幕,赶忙去劝阻劳石:"爸!你放过妈吧!别再打了!"泪水越聚越多,"你要打,就打我吧!"
"孩子,你快回房间吧!不要管我!"姜燕看着在一旁流泪的劳芳,眼泪流个不停。
"让我听着你们吵,我做不到!"
"好!我成全你们!"劳石正要动手,又停了下来。
"你都不知道你妈干了些什么!"松开了姜燕微薄的头发。
"她做错了什么?十年来,一直让你耿耿于怀!你就不能放过她吗?"她怀着疑惑追问。
"你自己问她!"说完后,就潇洒的走出门。
"嘭"门关了,这个噩梦结束了。夜是那么黑,黑得把心也染得黑黑的,黑得她们都分不清前方的路。因为魔鬼的离去,她们有了喘息的机会。
"妈!为什么爸爸要和你吵!从小到大,我已经见你们吵了很多次了。为什么要吵?"劳芳抱着受伤的姜燕。
"孩子,其实连我也不知道原因,你爸心情不好就喜欢回家闹事,或许他又听谁说了些坏话吧!"姜燕轻轻的抚摸着劳芳的脸,为她擦去泪痕。
"那什么时候你们才可能不吵?"
"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孩子,如果可以逃,我真想逃。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如果可以,我不想要爸爸。我宁愿没有爸爸!"
"别说傻话!再怎么样他也是你爸!"
"可他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们!只给我们带来痛苦!"
"唉!"
母女俩人相互倾诉,泪水蒸腾,悬浮在空气中,化作一丝丝悲伤,环绕着她们。这个夜注定是不平凡的,窗外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滴落在劳芳的心里,泛起了丝丝伤痛。劳芳想起了那个夜晚。
窗外还是下着雨,雨是黑色的,也是苦涩的,连同她的那颗心也是黑色的。绝望弥漫在窒息的空气中,伤痛重重的在她心里划着刀子。那晚,父母又开始吵架。她在房间默默地写着作业。
"你这个婊子,你说,她是不是我的孩子!"劳石带着醉意,又开始与姜燕吵起来了。
"你不相信我什么还要问我?"
"我怎么看都觉得她长得不像我。"
"那么小就看得出来了?"
"你又听别人在外面说什么了?"
"哼!你做没做过自己心里清楚,还怕别人说!"劳石带着努意指着姜燕。
在房间内沉默的劳芳,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
心里思考着:难道是因为我吗?因为我才给父母带来争吵?
她很想去劝阻父母,可是她却没有那个能力。
在她6岁的时候,她见父亲又开始对母亲拳脚相向,她鼓起勇气用自己弱小的身躯去保护母亲,可是父亲却把她的脸掐紫了。
她更多的感受不是疼痛,而是失望。比起身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疼痛更加伤人。
她回忆起当时父亲对她说的那句话:"你还小,别过来掺和!"他轻轻在她脸上捏了一下,然后又将她推倒在地。哭声便一发不可收拾。绝望、疑惑、疼痛,一时间都向她袭来。因为她的弱小,她没办法保护母亲……
或许也是从那时开始,她变得更懂事,什么事都自己解决,不愿与别人说。别人都觉得她是个内向的孩子,可没有人明白她到底经历过什么。而对于她来说,父亲就是个魔鬼。她开始畏惧他,却在不经意之间喜欢跟他唱反调。他喜欢的,她统统都讨厌。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她对他唯一的厌恶,也逐渐演变为恨。她想起那天晚上,父母莫名其妙的吵架,到最后,劳石就动起手来打姜燕。而她却没有能力阻止。哭声弥漫着整个屋子,喧闹充叱着整片空气。也深深的在劳芳心里划下深刻印记。那次,也是吵得最为凶猛的一次。那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绝望。想要保护某个人却没有能力,又是多么无助。父亲大声的呵斥,粗暴的行为、发疯似的动手打母亲。而她却帮不上什么忙,因为害怕,害怕侵袭着她的内心,慢慢腐蚀她的那颗炙热的心,最后只剩下麻木的流泪。
她们曾尝试着求助,可邻居的门却紧闭着。好像这只是一场闹剧。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现实吧!她看着父亲把母亲当物件似的扔来人去,心里一阵刺痛。她还是忍不住,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鼓起勇气,用自己的身躯去挡住父亲对母亲的拳脚。劳石有些震惊,但还是未停手。嘴里还冒出一句:“既然你那么懂事,那就让你来感受感受吧!”对她来说,每一拳打在她身,却痛在她心。她的母亲一直蜷缩着,哭泣着。这也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自己也有能力保护别人。而她最想保护的人就是母亲。
在争执、拉扯中,劳石将母女俩人赶出了门。母女俩人就一直在门外敲着门,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可是他却一个人在院子里放起火来,将书。衣服都放入铁盆内烧起来……而她们只能在门外观望,关于那个晚上的记忆,劳芳深深印刻在脑海中,永远也不敢忘记。深刻的痛苦与深刻的绝望弥漫在她心底。
她在想:如果这就是父亲给予她爱的方式,她宁愿不去感受什么是爱。在这个看似完整而又破碎的家庭,给她带来许多痛苦的回忆。她不明白母亲的委曲求全,也不明白父亲的粗俗与野蛮。对父亲的恨悄悄埋藏在她心里。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喜欢与他唱反调。
回忆泛滥成灾,每次劳芳回忆起种种,眼泪就忍不住流下。可是哭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如果她是父母吵架的导火索,她想她是愿意牺牲自己。是不是没有她,父母就能和好如初?这些问题充斥着她的脑海。
劳石走后,母女俩人得到片刻安宁。第二天一早,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一阵平静,而她们红肿的双眼见证着昨晚所发生的事情。暴风雨后的宁静,正继续着。过了一段平稳的生活,更大的风暴将要袭来。
每到晚上,对于劳芳来说都是莫大的折磨,她害怕父亲喝醉酒又回家闹事,她害怕母亲又得面对父亲的拳打脚踢。每晚只能默默的祈祷,不会发生什么异样,只求这样平淡的度过。事实却总不愿意让她如意。
那个晚上,依旧是个噩梦。像平常一样的宁静被打破了。劳石又出去与朋友喝酒,醉醺醺的回到家里,又开始找茬,开始找姜燕吵架。
“你又喝酒了?”姜燕蹙了蹙眉头。
“我想喝就喝!你管得着吗?”
“喝酒伤身!你想喝我也拦不住啊!”
“别在这假惺惺了,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
“莫名其妙!”
“你别以为你读得书多,就什么都以为我不知道。”
“我到底做什么了?你就不能说清楚吗?”
劳石坐椅子上,抽着烟,继续说着:“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难道你还不相信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相信劳芳是你女儿?”
“是不是你最清楚!你看她哪点长得像我?你好好想想!”
“你说要怎样你才信?”
姜燕与劳石又开始吵起来了……
房间里火药味四溢,劳芳在房间内默默倾听者着,眼泪溢满了眼眶,又是因为她……
原本是吵架,逐渐升温。劳石又开始以拳脚对付姜燕。劳芳此时又开始充当起调节人物。
“你们能不能不吵了?”
“关你什么事!给我进房间写作业去!”劳石呵斥道。
“能不能好好商量,不要再吵了。”
“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吧!”劳石扔下这句话
争吵还在继续,劳芳只是眼睁睁看着,却帮不了任何忙。
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她拿出了一把水果刀,锋利的刀尖,在预示着这场悲剧的诞生。
她鼓起勇气用颤抖的手拿起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割自己的手腕……血液从伤口蔓延开来,一滴、一滴,流到地面。像梅花绽放那样艳丽,泪水与血液融为一体。劳芳由于失血过多,倒在地上。血液继续流淌开来,晕染了整个地面,为它铺上了一层悲凉的气氛……
这个原本就应该破碎的家,连保持华丽外表的能力也都没有了。家,对劳芳来说,是一种束缚,更是一种负担。家,现在已经支离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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