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废屋双尸
大雨的骤然停止,使原本狂傲怒吼的雷鸣随之消停了下来,闪电和狂风也悄无声息的隐迹在空中,仿若一切都没发生过般。
原本闷热的空气,透着令人舒爽的潮湿,还夹杂着淡淡的土腥味和沁人的青草香。
昏暗的天际,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微黄的阳光躲藏在厚重的云层中,透出粉嫩的肤色,仿若少女般娇羞的脸庞。
令人惊惶的黑夜终于过去,人们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然而,诅咒的存在,依旧让村民们活在惶惶不安的日子中,如头顶密布的乌云,随时有被雷劈的可能。
向远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眼睛迷迷糊糊地扫了眼陌生的房间,一个熟悉地身影印入眼帘,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定睛望去,只见昨晚突然不见的老婆婆此时出现在眼前,她手里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弯着腰,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见向远醒了,也并不马上关怀,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将姜汤往床边的凳子上一放,沙哑道:“既然醒了,就把姜汤喝了吧,喝完以后,就快走吧……”老婆婆不再理会他,只是下意识地看了眼向远身旁依旧昏睡的二滿子,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向远呆呆地望着老婆婆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凳子上冒着热气的姜汤,伸手取过,瞬间,一股浓厚难闻的姜味冲入鼻内,向远皱了皱眉,忍着烫舌的温度,仰头一口将它饮干。突然,一个黑影从他面前掠过,向远一惊,手一抖,碗差点脱手而出,他微微松了口气,小心地将空碗放回凳子上。
“喵……”耳边传来猫咪懒懒的叫喊声,向远闻声望去,只见一只黑猫正趴在床尾,一双蓝色的眼睛,透着一股瘆人的寒气,正死死地盯着他。向远不免被那眼神望着心里发怵,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准备下床,谁知,他刚一站,那只黑猫就突然冲他咧嘴嘶叫起,背高高地拱起,前爪朝前伸展着,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喵……喵……喵……”黑猫盯着向远,不停的嘶叫着,喉咙里还时不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似乎在谋算从哪里攻击胜算比较大似的。
向远被迫站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他无辜地望着眼前的黑猫,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招惹上了它。就在这时,屋外头传来老婆婆的叫喊声:“黑子!过来!”
那只猫像通灵性般,缓缓收起了爪子,然后身手敏捷的跳下床,摇晃着一条如黑蛇般的尾巴,慢悠悠地向屋外走去,途中,还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眼神凌厉地扫视着向远,似乎在以示警告。
向远暗暗松了口气,对于平时最怕猫的他,简直是经历了一场人生的浩劫。
向远走出屋外,看见那只黑猫趴在院落里,温顺地靠在老婆婆的脚边,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
老婆婆穿着一身黑色的布衫,背对着向远,坐在院落里的矮石凳前,摆弄着旧式的织布机。织布机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让人听的有些发毛。
“那个……老婆婆,谢谢你啊。”向远略微尴尬的搓了搓后脖颈,感谢道。
老婆婆相似没听见似的,依旧专心的摆动着织布机。
向远为了缓解尴尬,他走上前,想看看老婆婆织的布,可当即给愣住了,因为织布机上,空空如也,连根线丝都没有,只有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在上面快速地爬过。
向远愣愣地朝老婆婆的眼睛望去,只见一双凹陷的眼眶里,一对灰蒙蒙的眼珠子毫无生气地镶嵌在内,仿若两颗几近干枯的葡萄,十分瘆人。
“你看什么!”老婆婆突然转过头望着向远,语气冷冰冰地问道。
“啊……没……没什么……”向远一惊,忙连连摇头,他再次看向眼前的“吱吱嘎嘎”正在运行的织布机,忍不住奇怪地问道:“老婆婆,你的织布机上……”
“你可以叫我王阿婆,村里人都这么喊我。”王阿婆幽幽地打断道。
“哦……好。王阿婆,你的织布机上没有东西……”向远的话音刚落,王阿婆手上的动作瞬间停止,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空气仿若凝结了般,安静地让人感到窒息。良久,她再次慢慢地织起了「布」,嘴里缓缓道:“我从未说过我在织布……”
“不在织布?”向远惊诧。
“我在织人心。”王阿婆的话再一次震惊到了向远。
“织人心?”
“心这东西太容易坏了,我想把他们补好。”
“可这人心又不是布,怎么会说补好就能补好的呢?”向远忍不住道。
王阿婆再次停下了动作,她缓缓扭过头,面无表情,沉默地望着向远,良久,反问道:“那人心坏了,还能变好吗?”
“这个当然能!人心突然变坏,肯定是因为某种因素。它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只要好好浇灌,细心呵护,一定会好的。”向远微笑道。
“是吗?”王阿婆慢慢低下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时,向远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那个白衣少年,张清。从昨晚分开后,就一直再没见到过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心。于是他匆匆和王阿婆道别后,前往昨日的那栋废屋,却发现那里聚集了好多村民,他们的神情复杂,悲痛中隐约透着惊恐之色。废屋内,还不时传来一个男人的哭嚎声。向远以为是张清出了事,忙从人群中强行挤了进去,却惊恐地看到院落里的一口枯井前,跪着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身为警察的向远,本能地朝那尸体走去,却遭到几个村民的阻拦。
“让我看一下尸体!”向远喊道。
“外乡人,别以为我们昨天放过你了,你就可以肆无忌惮!识相的话,就快给我滚!滚出我们村庄!”其中一村民瞪着向远怒吼道。
“我是警察!这里现在出了命案!我有权查看尸体!”向远曝出了自己的身份,他从口袋里掏出警员证,放到那村民面前,“看清楚了!”
随着向远的话音刚落,屋内的哭嚎声也随即停了下来,堵在向远面前的村民们自动地站到两边,让出一条小道,随后,王贵祥一脸悲痛,红着眼睛走了出来,狐疑地望着向远:“你是警察?你不是说你是个画家吗?”
“我……”向远歉然道:“抱歉,叔,当时我……”
“别叫我叔!我跟你没那么亲!”王贵祥怒视着向远,愤恨道:“我不管你是真警察也好!假警察也罢!我们这个村的事不需要你一个外乡人来插手!给我滚!”
“滚!滚!滚!”村民们纷纷激动地齐声驱赶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向远面对村民们无理的驱赶,忍不住大声喊道:“你们现在在干什么!我是警察!村里现在出了人命案!我有权调查,找出凶手!难道,你们想掩盖过去吗?还是说,你们知道凶手是谁,想包庇他?我告诉你们!若是一天找不出凶手,你们一天都处在危险之中!知道吗!我明白!你们村有你们村的规矩!有些事情我这个外乡人不好干涉!可是现在,这是出了人命!不是东家少了碗西家少了盆这种小事儿……”
向远的话瞬间把村民们给震慑住了,他们半信半疑地望着向远,然后纷纷交头接耳,小声的商量着。
“村长,怎么办?”一村民走到王贵祥身旁,小声的问取他的意见。
王贵姓眉头紧锁地望着向远,对身旁的几个村民使了眼色,“给我把他绑起来!”
那几个村民愣了一下,随即应了声,快速扯下自己的裤腰带,朝向远扑了过去,向远见状,身手敏捷地躲避着,“你们这是干什么!干什么!村长!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然而,向远即使身手再好,终究敌不过人数众多的村民,经过一番折腾,向远手脚被死死的困住,他倒在地上,身体死命的挣扎着,“你们放开我!难道你们不想查出真相吗!我是警察!你们要相信我!快放开我!”
王贵祥走到向远面前,脱下自己的外套,快速塞进向远的嘴里,死死堵住,“让你再喊!我让你再喊!”王贵祥转头对一旁发愣的村民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带走!”
“带……带走?带去哪儿?”一村民傻傻的问道。
“还能是哪儿?当然是祭坛!先把他给我关那儿!”王贵祥瞪了他一眼。
那村民应着,弯腰将向远一把扛起,快速朝祭坛而去。
其他的村民面面相觑,不安的望着王贵祥,小心翼翼地问道:“村长!他是警察!我们这么做合适吗?”
“那你们还有第二条路走吗?”王贵祥斜眼冷视着他们,“我告诉你们,不管今天是出了人命案还是将来天塌了!都不能让一个外乡人插手!哪怕他是警察!你们别忘了「那件事」!要是哪天被捅了出来!你们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知道吗?”
“知道!知道了……”村民们一震,忙连连点头,每个人都神情惊惶,不知所措。
“那……那具无头尸体怎么办?”一村民小声的提出了问题。
“烧了!”王贵祥不耐烦道。
“村……村长……”一中年妇女小心翼翼的问道:“村长,我们要不要请王阿婆帮忙做一场法事?毕竟,这人是死在这废屋,总感觉……让人瘆的慌!”
“是啊是啊……”其他村民赞同道。
王贵祥点点头,“好!那就明天吧。”他顿了顿,神情悲痛道:“和我内人的葬礼一起操办。”王贵祥强忍着泪水,转身走进废屋。
地上,一具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尸倒在血泊之中,脏乱不堪的头发粘附在惨白的脸上,厚密的发丝间,一双死不瞑目地眼睛透着惊恐。身体周围,几只苍蝇“嗡嗡嗡”地飞着,时不时停在她冰冷灰白的皮肤上,仿若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无情地吸食着残留在她体内地最后一丝魂魄。
王贵祥双膝跪在一旁,双手紧紧地攥着女尸僵硬的手掌,低头痛哭着:“桂芬……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把你绑住的……我应该把您绑住的……桂芬,你走了,让我一个人咋活啊……我该怎么活啊……桂芬……桂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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