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不想哭。
可我哭了,真正的哭。不是为了国事乃至天下事,仅仅是家事。
我多少是个坚韧的男人,让我落泪难乎其难。但我真实地落泪,连绵不绝。
父母离世的时候,我没有在场,这是一种遗憾。问题是,遗憾之中居然还有遗恨。
酒桌上,当谈及往事的时候,我不禁眼眶湿润。当具体的情形一一展开的时候,我泪如雨下。我本想抑制住迟到的情感,却遏止不聊了迟到的眼泪。
它汩汩而出,脸颊泥泞。
我不想哭,可我哭了。这是我一生中泪水涌出最多的一次。
我们常常忽略父母,常常在不经意间忽略他们。我们曾有许多机会可以更多地抚慰他们,但我们忽略了。我们常常这样。
然而,一旦他们远离我们——那种远离实在遥远,遥远得永不相聚——我们才记起一个个忽略,才记起曾经的不经意的忽略。
我不想把家事放到这个平台上,毕竟它太小。可我可以借着酒劲把自己的忏悔拿出来晒晒月光,让自己从倾诉中得到某种自我救赎。所以,我此时觉得自己实在可怜,像无法越冬的蜻蜓,尴尬的翅羽在乱草瑟瑟的秋风中痉挛。
还是收起我的眼泪吧。任何痛苦的泪水都不能弥合亲情的缺憾。天底下那一对父母不是含泪而去,尽管,他们辞世的面容是那样平静与慈祥(有的,也是期盼抑或等待)。
十年,应该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对少年来说,那是一种遥远幻觉,如同神话;对青年来说那是一种漫长的成熟,如同千万字的小说;对老年来说,那是一种恍惚的记忆,如同那晚的梦境。
对我来说是什么呢?
我不堪思想这个问题,倘若我一旦思想起来肯定崩溃,思维崩裂。那是一种心灵的坍塌,也是一种欲语而无语。
我的酒渐渐弥散,渐渐离开我的身体,像清晨的雾气渐渐稀薄,渐渐消逝,渐渐离开这座城市。
其实,我的眼泪无济于事,或许,会成为某种虚假的证实。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常常用虚假来证实真实。但我的泪水却是咸咸的,热热的,它只能证实真实,这缘于它本身的真实。
流泪之后的感觉很好,像一种对沉郁的倾泻。人的心其实很逼仄,容不下太多的人生感慨。
我决定以后再也不这样哭了。倘若需要哭,也要坚决忍住泪水,可以满眼噙泪,但不允许破眶而出。
我的酒醒了。
我的理性开始茁壮起来,或许这是酒的肥沃使然。
所以,我必须搁笔。因为,我在酒后历来缄口不言。
一个流泪男人的自说自话,对于一个理性世界来说,该是多么的愚蠢。
真的,我不想愚蠢。毕竟,我一生追求的就是睿智。于是,我搁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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