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善

                                行善

  我的朋友十斗先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连同我在内的旁人常常称赞他游玩天地间的潇洒和处世时流露出的最纯粹善意，可他却总是自己说到“我除了清正而无用的知识外只剩下令我自己的惧怕的丑恶”。对于他的说辞我们也常常以笑待之，更加地称赞他谦虚谨慎，每每见我们如此他也不再说什么。

  大约一年前，夏，水涨，漫上了十斗先生常去的河边小道。可他那个性子怎么会管有没有水，换上不知道哪里搞来的草鞋和破烂布裤直接踩水去了。

  到了水退之后，十斗先生家中小院的池塘里多了一尾漂亮鲤鱼，我们一众人估计是他哪天从水里捞来的。说真心话，那鱼确实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白色为主再缠上几道淡红色的花纹，我的文笔比不上十斗先生，不能将这可爱小生物的美好完全呈现给诸位。十斗先生也甚是喜爱这小家伙，从通神的门路里搞来据说是仙鱼才吃得上的鱼食，撒在水里再看着它一点点吞下去。那段日子十斗先生过于沉迷喂养自己的宝贝鱼，竟然连酒也忘了喝，我们几个酒友没了他的故事只觉得杯中之物滋味减半，于是一合计便提着大大小小的酒壶上门拜访。

  酒宴自然设在院中，菊屋的张厨子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别致的下酒菜，几个见酒没命的主就喝开了。喝酒自然要聊天，话题必然是十斗先生的鱼，就连见多识广的韩三爷也不曾碰上的宝贝鲤鱼。

  三爷举杯“十斗，我韩三什么玩意儿没见过？就是过了龙门的锦鲤也碰上几条了，可今天开了眼了，我就纳闷了怎么这种宝贝净让你遇见。”

  十斗先生干了一杯，眼睛望着池子“水退那天小水坑里看见的，一拃半的小鱼在里面扑腾，眼瞅着再过半天这水就干了，我赶紧拿袖子兜回来。”

  众人称赞十斗先生的善心，趁着开心把酒壶里喝了个精光，各自散了。回去的路上韩三爷说本来打算买这条鱼的，可十斗先生这是行善，不能打扰了。打那以后我们也经常闲着没事跑去十斗先生家里看鱼，带着酒。十斗先生对我们十分欢迎，尤其是对张厨子和韩三爷，三个人经常一起坐在池子边看鱼。张厨子原话：越看越神了，我做饭几十年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鱼。更神的是十斗先生的鱼食，捡回来一拃半的鱼，喂了一年竟长成大鱼。鱼神，鱼食也神。

  不过就在几天前出事了，夏天大雨，淹了十斗先生家的屋子。韩三爷有的是房子，不愁十斗先生没地住，可鱼跑了。十斗先生伤心得跟什么似的，就好像自己孩子丢了，又是一段不饮的日子。大家知道他难过，这是行善事啊，可大家也都没法子，这鱼铁是找不回来了。

  我跑去十斗先生新家喝酒，主要是为了宽慰他。喝着酒，十斗先生的兴致还是不高，我用韩三爷的话劝他：这是行善，不能打扰了，就当放生了，善始善终。

  十斗先生一仰头喝干了酒壶里的酒，陈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一打眼就知道这鱼不简单，原本用求来的鱼食养了一年，打算再过几天就找张厨子给蒸了的，哪想到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