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已经有近20年不见燕子了。
燕子是我小时候非常要好的一个玩伴儿,小名叫做小燕,比我大两岁。那时候电视剧《还珠格格》风靡火爆,万人空巷,她和疯疯癫癫,热气腾腾的小燕子如出一辙,我们便都不约而同地叫她小燕子。
农村的孩子,都是在野地里疯长,父母一天有忙不完的农活和家务,除了给吃饱饭,眼睛和心思都不在我们身上,大片大片的时间,我们就在院子、田野、山坡、河边、树林里成群结队地疯玩去。
燕子是我们当中最疯的女孩子,她的“疯癫和胆大”在村里出了名,夏天她敢跳进满是男孩子的小河里去游泳,和男孩子混骂厮打,我们则在母亲的训斥下哆嗦着躲得远远的;她敢骑着跟她差不多高的大杠自行车从门前的斜坡往下溜,惊险刺激,我是不敢的;上小学的时候,她就知道“头发可以拉直板”这样的时尚观念,我瞪大着眼睛听的新奇,要知道在那个边远的农村,大部分女人一辈子都不知道“拉直板”是怎么回事;在学校她常常跟人打架,跟男生打,也跟女生打,打的热火朝天;她口才特别好,我至今都记得她常常组织一群小伙伴然后给我们讲看过的电视和读过的小说,滔滔不绝声情并茂,像正儿八经的说书艺人。
小时候她简直是我的偶像,我惊异于她的渊博丰富、火辣耿直,因此十分粘她,在母亲不留意的当儿就跟着她疯跑,曾经偷偷坐在她的自行车后座跟着一起溜斜坡,不料在拐弯处连人带车一起翻到,手蹭破了皮,惊吓之余,默默收拾了伤口不敢让母亲知道;无数个夏夜她的“说书”场合,我是最忠实的粉丝。她走路永远带风,又跑又跳,叽叽喳喳爱说爱笑,又彪悍野蛮,村里的大人都不怎么喜欢她,说她疯疯癫癫没有个女孩样儿。那时候在农村,大多数母亲和我母亲一样,教育女儿的箴言是“勤快、听话、文文静静”,小燕子的机灵精怪,张扬奔放,像肆意绽放的色彩艳丽的花儿,又像是一阵热腾腾的旋风,呼喇一下到这儿,呼喇一下到哪儿,没有一点女孩子的安静。仅凭跳进男生堆里游泳这件事,就让村里的母亲们头疼,怕带坏了自家女孩儿。很长一段时间,母亲痛斥有疯癫和叛逆苗头的女儿,就会甩出恶狠狠的口头禅“看你以后要是像小燕一样,谁还要你 !”
时至今日,我偶尔还从上一辈的人口中听到这句话,深感小燕子影响之深。
二、
我不知道在村里被树立为反面教材的燕子,在家里是否也跟我们一样常常受到她母亲的训斥。应该是没有,从我仅有的记忆里搜寻,她母亲好像真的没有那么严厉和恶狠狠的训斥过她。
在我的记忆里,燕子的母亲识字,看连环画和小人书,做针线,也做饭喂猪,却很少见她下过地。燕子的父亲少言寡语,成日扛着锄头默默的在地里劳作。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听奶奶絮叨八卦过,说燕子的母亲年轻时候爱“跑”,一跑几天不在家,有一回跟着一个货车司机,跑了几天才回来。
她年轻的时候到底怎样我无从知晓,我记事的时候,她已经不年轻了,是个半老的老太太,肥胖慈祥,一头灰白的短发,声音洪亮,爱笑爱闹,抽烟,是村里为数不多的会抽烟的几个老太太之一。
她们家常年有一摞摞民间神话、小人书、武侠小说等稀罕的读物。特别是那些神话故事书,粗糙发黄的纸张,劣质的印刷,封皮大红大绿,多半印着珠钗摇曳,仙袂飘飘的仙女。可是那里面嫦娥奔月、麻姑成仙,牡丹仙子,老鼠精等一个个神话故事,磁铁一样吸引着我。我从小嗜书如命,除了课堂和课本,急切的需要更更多的读物来填充我内心对文字和书本的焦渴。于是在寒暑假漫长的空日子里,我没少泡在她家扒拉那些书。她母亲人很好,也很喜欢我。我天天泡在她家一本一本看那些连环画,她并没有像我母亲烦小燕一样烦我,一直是温和慈爱的,我至今搜刮所有的记忆,在敏感孩童时期未曾有一次从她眼角感受到过不耐烦和愠色。
记得某一年冬天,年根儿下,我又去找小燕,我们俩窝在她家场院的大麦草垛里面看书,沉醉而香甜。她们家刚杀了年猪,一块块雪白肥嫩的猪肉在院子里挂着晾晒。她母亲在厨房里切萝卜炖肉,浓烈的肉香飘了出来。不一会儿,她妈妈喊她吃萝卜,也喊我,给我们每人盛了一碗肉汤萝卜,我们蹲在草垛里吃的酣畅淋漓。一会儿,她母亲系着围裙,从厨房里拿出来一个铁勺,盛着一铁勺猩红鲜艳的瘦肉片儿,流着汁水,冒着热气,想是刚从锅里大肉块上细心撕下来的纯瘦肉,切成块的。她端着铁勺来到我们面前,将铁勺里的瘦肉片均匀的分到我俩的碗里。
我小时候体弱,并不大爱吃肉,当时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如今20年过去了,我已经从当初的黄毛丫头进入而立之年,小燕母亲也已经于好几年前去世了,她仅留在我童年记忆里那些零星的片段,无法让我拼凑出她漫长传奇的一生,可是那半勺猩红鲜艳,冒着热气的瘦肉片儿,连同那一个温和慈祥的老太太,一直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每每回想起来,让人倍感温暖。
小燕是家里最小的女孩儿,据说她家里的女儿都“疯癫”,只有一个儿子是好的,也就是她的哥哥,哥哥在县城里做生意,偶尔回来,从马路上咳着嗓音走过,高高壮壮的,声音洪亮,很“凶”的样子。那一堆姐姐无从知晓,从村里妇女们的闲聊里,隐隐知道“都不安分,嫁到山外去了”。
“山外”对幼小的我来说是那么遥远和神秘,带着某一种模糊的魔力。那时候在我们的世界里,目之所及就是山里这一片地方:一圈大山紧紧环抱着这一方小镇,时光悠悠,岁月静止,人们在这里繁衍生息,除了日出日落、四季更迭、刮风下雨,似乎没有别的动静。人们按照自然规律,自然的生,自然的死,守着这一片山水,对“山外”的世界不知,也不屑。
“山里”,“山外”......
三、
她是我们的娃娃头,一呼百应,又似乎十分渊博,口才特别好。真的,我到现在都觉得我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里面,没有她那么自然没经过雕琢和培训,天生口才那么好。如果有条件培养,没准她会成为一个非常出色的说书人、演讲者。那时候电视是个十分稀罕的存在,我们看电视很少很少。便常常有寒暑假的空闲时间里,围着她给我们讲电视剧,讲故事。盛夏的夜晚,满天星子,远处的稻田蛙声此起彼伏,凉风穿过黑夜,扑进小院,我们搬了凳子围坐在小燕周围,听她讲从电视上看来的新白娘子传奇,还珠格格,东游记、各种鬼怪以及武侠小说,她滔滔不绝,声情并茂,思路清楚逻辑清晰,简直就是一位说书的大姑娘啊。母亲在房檐下棒棒棒剁猪草,拉着各种嗓音一遍遍催促我们还不赶紧睡觉。,我们沉浸在无边的星空和荡气回肠的故事里,哪里舍得那么早睡觉了。夜深了,在母亲一遍遍不耐烦的催促中,我们带着意犹未尽的遗憾,在夏夜里散去了。
春天的傍晚,我们集结了院子里几个小姑娘们,在小燕子的家里扮演还珠格格。她翻出劣质的化妆品。以及五颜六色的项链和挂饰。据说,这些都是她妈妈在省城捡破烂的时候捡到的拿回来的。一个有些破旧的盒子,掀开,第一层,五六个五颜六色的小圆坑,是眼影,再掀开一层,淡淡的半新旧的腮红,两色的。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化妆品,欢喜的各自往脸上乱涂,一群十来岁的小姑娘们,白皙的脸蛋,红扑扑的双颊,即使是最廉价最普通的化妆品,轻轻点缀稍加填补,立刻粉妆玉琢起来了。
我们化了妆,也学着梳古装发型。将项链,手链等带链的东西,亮晶晶摇摇摆摆的插满头发,分配谁演小燕子,谁演紫薇,按照剧情,有板有眼的表演起来了。15瓦灯泡昏黄的灯光下,满屋子的嬉戏打闹。偶尔转身,透过她家落地衣柜上的大镜子,看到了青春靓丽的我们!
豆蔻心扉的几个姑娘曾睡在一起,彻夜卧谈。谈看过的书,谈书里面美丽激荡的情结,某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青春的心思犹如将开未开的花蕾,在杂书与电视的启蒙下,慢慢萌生一缕缕密密麻麻,朦胧梦幻的小心思,不由地想起学校里那个成绩优异,儒雅安静,万人瞩目的男同学,某一种朦胧甜蜜的小心思在深夜里化开......这是传说中的暗恋和怀春吗?.....怪不得红楼梦里说女孩儿看了杂书就移了性情,为什么宝玉黛玉在桃花树下共读西厢,成为全书最美的情结所在。
四、
一个盛夏的傍晚,阴云密布,天一下子沉了下来,有几道闪电在铅色的天空炸开,随即倾盆大雨倾泻而下。雨停后,天放晴了,抖落出一个光鲜亮丽的世界。母亲从自家泥泞的菜园里,摘了水灵灵的青椒,苦瓜,再拔一把嫩生生的小白菜,炒一大碗青椒炒苦瓜,一碗油盐炒嫩白菜,烙了两张喷香焦黄的大面饼,还有柴火灶上慢熬了一下午的红豆芸豆大玉米渣子粥,娘儿几个呼呼啦啦正吃的起劲(那时候没有五彩缤纷的零食,每一顿都是母亲从地里收回来,在柴火灶上细心做出来的农家饭菜,原始粗粝,我们个个填的肚儿滚圆,妥帖舒服,也长得壮壮实实)。小燕子踏着泥泞来找我玩儿了,进门闻见饭菜香,叫一声“呀,还在吃饭呀”,也许是母亲那天饭菜实在是太香,小燕子情不自禁移屁股坐在了桌子前面,拿了一角面饼,就着菜开始吃,我斜眼看见母亲正嚼着饼的嘴角扭动了一下,狠狠的斜着眼楞了小燕一下,她明显在为小燕子的不懂礼貌而不高兴了。
燕子上学的时候,就跟学校同学打架,跟男生打,也跟女生打。六年级下学期,有一天晚上她和同班的一个女同学打架,两个人都不甘示弱,在夜晚空旷的操场上追逐厮打,我们各自的同伴在操场边上呼喊助威,想想那时也是够野的。
那时候,我们这些野孩子就这么在风里疯长,除了课本和课堂,再无约束,上到五年级,渐渐对课堂生厌,父母依然把心思放在地里,生活里。毫无察觉和管束的意识,在农村,教育是不被重视的,一切随意发展,经过了几轮打架风波之后,小燕子自然而然的退学了。
这两件事情也让我心里有异样的不爽,她奔放洒脱大大咧咧是真的,不懂礼貌打架斗殴也是真的,我真希望她以后到别人家里不要擅自上桌吃饭,免得村里人都说她。我幼小懵懂的意识和模糊摇摆的三观,分不清母亲们的言传身教是对的,还是小燕子的热闹奔放是对的,但是她确实聪明机灵,多多才多艺,她的风风火火热气腾腾,感染着我们,给我们带来了多少欢乐啊!
五、
我在母亲的教育下,一直是文静顺从的乖乖女,听父母的话,默默用功念书,回回考试名列前茅,假期又勤快地帮父母干农活,成为村子里的楷模,别人家的孩子。我敏感、懂事、也暗暗的倔强。
小学毕业,我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考入初中。小燕子也毫无悬念的退学了。
她开始肆无忌惮的打扮了起来。暮春时节,我在又一个春光里走进了学校,她退下臃肿厚重的冬衣,十三四岁的身段儿,小白杨一般挺拔轻盈,高挑秀美。她穿着姐姐从山外寄回来的一身淡蓝色长裙,满是青春气息的脸蛋,就算胡乱涂了最廉价的化妆品,依然美不胜收。
她的长裙和美丽,摇曳在明媚醉人的春风里,也让我隐隐有了担忧,过早开放的花儿,终归少了一层稳重与沉着,长路漫漫,她的美丽最终会飘落到哪里。不静下心来好好读书,缺少成熟长远的规划,这青春的气息和蒸腾的美丽,到底能够持续多久呢?
六、
夏日傍晚我和她一起去河里洗衣服,她抖开一盆子脏衣服,一条揉成一团的内裤从盆子里滚到了地上,隐隐见到上面斑驳不明的黑褐色之物,她长我两岁,我对女生生理心理变化懵懂不知,并未看出所以然来。坐在我旁边大石头上嗤嗤搓衣服的大婶揶揄:哟,小燕身上来那个了,能给婆家了呀!
不久之后,她家有人来提亲了。我忙于初中的课业,不能和以前一样天天往她家疯跑了。晚上下了晚自习回家常常很晚。又一次无意听母亲嘟囔“小燕今天去竹洼(离我们十来里地的一个地方)看婆家了,婆家嫌她嘴贫,没看上”。细问,才听说小燕去婆家,在桌上嘴馋,动筷子太快一点还是怎么着,那家说她不懂规矩。我想起下暴雨的那个夏天傍晚,她在我家狼吞虎咽吃大饼的情形,心里有一些异样的感觉:有不服气和愤慨,也有惋惜。
她奔放洒脱大大咧咧是真的,不懂礼貌打架斗殴也是真的,可是她还是一个只比我大两岁应该上初中的小女孩呀!
又一个夏末初秋,天下起了连阴雨,一个周末我在家写作业,小燕子扯着清脆的嗓音来找我了。妈妈见着问“小燕,今天不是新女婿在你家吗,你咋还跑出来了。”小燕子不知道回答了个啥,径直来找我。我才知道她又在相亲,忙用同样的话问她,她不改往日的嘻嘻哈哈“哎呀,那个人像个猪头,我一点都不喜欢,不信你去看看!”说着拉着我就往外走,我也乐得丢下书本,一溜烟跟着她跑了。
来到她家,她母亲刚招呼新女婿吃完饺子,端着盘子和剩汤去厨房收拾了,我借故从大门口飘过去一圈,再飘过来一圈,不断拿眼睛往里面瞄,只见“新女婿”楞楞的陷在沙发里,敦实、矮胖、平头方脸,青光油滑的脸上,一对大眼珠子咕噜噜转过来,再咕噜噜转过去,没有语言,没有动作,像一个木桩。我不好意思再飘一圈去看了。对这个木桩印象实在是不好,难怪小燕不喜欢啊!
这之后的半年多,我在学业和家务的忙碌中间,也零零星星听说过几次她给婆家的事情,最终没有下文。
七、
休学在家一年多以后,小燕子外出打工了。马上中考在即,升学的压力日益沉重,我埋头书本吭哧吭哧用功,所有的眼界与见识,除了学校和书本,依然局限“山里”这块小小的地方。听说她辗转去了广东,好遥远的地方啊,她最终还是到“山外”去了,而且似乎比她的姐姐们跑的还远。
我跟个蜗牛一样,依然在书本里爬,所见所闻,还是“山里”
又过了一年,年根下,她带着新婚的喜悦,却没有带丈夫,一个人风风光光的回来了。我从学校回来赶紧去找她,只见她穿了时兴的羽绒服和长靴,染着栗色的长卷发,高挑、美丽、洋气。围在她家温暖的炭火盆边,她拿出两本砖头一样厚的相册给我们看。翻开,一页页喜庆鲜丽的结婚花絮照片,有洁白美丽的婚纱,有鲜红精致的红礼服,还有夫妻俩甜蜜的切蛋糕的照片,有宴席上焦黄油亮的烤乳猪.....也是从那时候起,我知道了广东有道名菜叫烤乳猪,是大宴席上的重头菜。我边看边羡慕不已。
她如人们一早所料,“嫁到山外去了”,伴随着婚纱、礼服、婚庆蛋糕,和有烤乳猪的酒席,风光而漂亮。
小燕子过了年就走了,第二年,我以全校第三名的成绩顺利考入县重点高中,离家读书,县城虽然不属于“山外”,但是我十几年小镇生涯之后,第一次离开“山里”世界。我寄宿学校,起初每个月回家一次,随着课业越来越繁重,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高一的寒假,我补完课回家已经将近年关,听还在镇上读初中的妹妹说“小燕前段时间回来过,还问你呢,待了几天就走了”我立马来了兴趣,也勾起了对她的思念,忙问“她怎么样呢,怎么没在家过年就走了”,妹妹悠悠的说“好像不是很好,据说老公和婆家对她不是很好,我那天再街道看见她,背着背篓,还听着大肚子,黑瘦黑瘦的”我内心凄然,不知道远嫁广东的她,到底是什么原因,还是经营不好婚姻。
怎么经营呢?彼时我刚升高中,她也仅仅比我大两岁而已,她也还是个热气腾腾的孩子,而且是从来都没有走出过大山的孩子,面对外面的花花世界,她要怎么样去应对和经营呢?
八、
自此,我再也没有见过燕子了,数数已经十几年了。我在求学的路上一步一步往上爬,也慢慢往外走,在能够明确的人生道路上从不敢造次,按部就班。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特别关注着她的信息。仅有的两三次信息,也是从妹妹处听来的,说是她后来离了婚,独自带着女儿过。
我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后来又辗转去了北京,终于一层层见识了“山外”的世界,故乡的一切,也在我不断颠簸中离我越来越远,有时候跟母亲打电话,无意间也会聊起她,从母亲口中得知,小燕子回来的次数很少,她的母亲前年心脏病去世了,又过了两年,她木讷寡言,终年扛着锄头下地的父亲也去世了。我回家过几次,从她家门前公路上经过,看见她家白墙黑瓦的房子已经破旧不堪,门前长满了草,听说,她的哥哥早已经在省城买了房子,孩子都大了,最近几年也打算回来将新旧土房翻了重新盖楼房的。
最近的一次跟燕子有联络,是2015年,当时她父亲还健在。她一个人回来看望年迈的父亲,这么多年,她寥寥回来的数次,都是一个人,她传说中的丈夫我们一次也没见过。她来我家里找妹妹,妹妹拍了张照片微信发给我,她削瘦,白皙,穿着黑丝袜,及膝盖的白长衫,脑后高高的扎着长发,干净利索,年近三十了,依旧的漂亮。我也发了我们三口之家的照片给妹妹,她在妹妹微信上给我回复:一家三口,好美好幸福啊!
清脆热闹的声音一直没变,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那时候微信刚刚兴起不久,也许是她还不习惯玩微信,我始终没能要到她的微信。将近二十年了,我们从少不更事满山疯跑的野丫头,已经进入了而立之年结婚生子,这中间的变化,又岂是微信里一两句说得清的?
这么多年来,我始终不能忘记,她浪漫、疯狂、我行我素。而我依旧保守、敏感、早慧又懂事,在各种条条框框里,脚踏实地也谨小慎微的做着自己,按部就班的过着某一种无法选择的生活,做着一份不温不火的工作,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但是时长静下心来,却总感觉有一层东西突不破。
我羡慕她曾经身上的绚烂和勇气!她是一个风一样的女子,永远热气腾腾洒脱外向,
但是却没有一个好的人生,“人生”两字,谁又能说的透呢?
犹记得她滔滔不绝讲电视剧时候,眼里散发出来的光,她是一个生性浪漫的人。她在不到二十岁少不更事的年纪,一个人远离熟悉的家乡,以她热气腾腾的性格,一心扑进外面的花花世界,父母足不出户,且垂垂老矣,不能给她呵护与建议,外面的温柔与浅滩,暗流与深坑,也许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跌了下去。
可是二十年过去了,你是否依然在跌坑,跌了的坑,可有再漂亮的爬起来么?
至二十年未见的燕子!
愿我们都越来越好!
2018年4月28 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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