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這幾日的月格外清亮。
我記早幾日前高姐問我,有無見到八點左右的月亮,我並不曾見。彼時正在上班。她說那時店裡客人紛紛外出看月亮,說甚麼那日那時的月亮是藍色的,兩百年難得出現一次,格外好看。我倒是調侃若她招呼我一聲,我自是偷偷溜出去瞧上一回,可是並無。
此後無話,我卻是記下了這月。再稀罕,誠亦不可得。既已過矣,不必緬懷。過後諸事,卻需留心。
我突想起早先幾夜出恭時,方推室門,只察外間光線明晃,疑乎何人粗心忘記關燈、路燈換了個高瓦數的、再還是天快亮了?待門開,才看外靜寂悄然,不曾有異。這光明澈,不似人為光源有著人世的相親,卻是一種淡漠疏離卻帶著悠悠天下的澄清自然。讓人心生嚮往,仿佛感知淨化,但是又“恐驚天上人”般帶著敬畏,只是不認褻瀆月下神光。
月不甚大,卻煞煞圓。月輝如練如水,是極其細膩溫潤。它不是朱自清說的“牛乳般”的奶奶膩膩的白,我看著是較為空靈清麗的,如圭如璧。忽的想起初中背過的文言“庭中藻荇交錯……相與步於中庭”,只有這隻言片語,題目內容卻記不真切了。此斷句殘章亦與我所見景不甚符,但我想像的那應該是這樣的意境。老北京胡同的逼仄同天井裡,就這麼月華傾瀉,恍若這個空間都透明了,及連站在其間的人也透明起來。周遭無旁物,自然成不了藻荇,但是我想若是有雜花青木,此間定然是那“中庭”無疑了。
極目遠眺,懸空皓月。只覺有隱隱的吸引,忍不住窺視卻不敢久久注目。月裡透著清冷,仿佛嘲笑對視者的不自量力、嘲笑倥傯人世的碌碌癡愚,又更仿佛是恐嚇。只是待一瞬的呆愣,不忍再看,倏而抬首,竟又回復那種“高處不勝寒”的寒冷,只餘那種親敬,只是不可求得不可捉摸不能褻瀆,單是想想亦不能夠。
如今的北京,夜裡依舊寒意重重,只是比原先好許多了。冷月當空,冷氣盈庭,就出恭時的小小站立,就忽感人世的相離不相親,人世的無可奈何蒼涼意。曉不得淡淡的月華,到底沉了什麼夢,可心就是直直沉下去。恍若天地都安靜了,只餘下一個我。冷月恍在低泫,悄訴誰人離歌?
(原作於2018年2月3日 北京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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