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老师王老急

“Hello everyone. I am your English teacher,My name is Wang Jin. Now let's begin the class.”

“咋没反应呢？听不懂？我说我是你们的英语老师王进，现在我们开始上课。”讲桌后面是一个略驼背的一米八五瘦高大个，左手握住一个书筒，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根白色的粉笔，厚厚的大眼镜片不耐烦似的压在高高的鼻梁骨上，高高隆起的颧骨和谐的挂着崭新的下巴，宽厚的嘴唇还没等学生发应过来就已经碰撞了几百次，魔法似得变换着形状。教室里参差不齐的哦了一声，接着就是哗啦哗啦的翻书声。

那是初一下半学期，我从公立学校转去私立学校的第一堂英语课，老王也是刚到那个学校。对于老王一开始大家不管在哪都叫他王老师，慢慢的只要看不到他人大家都叫他老王，算是爱称吧。老王上课的三部曲，前15分钟教新单词和复习上一次的单词，中间25分钟带读康康、迈克尔、玛利亚几个小鬼无聊的对话，顺带讲一些语法，最后5分钟就是说一些他的故事，比如他老家，他的高中，他的梦想。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了，第一次听写单词让所有人的心的跑到嗓子眼了。第二天早上最后两节课都是英语课，第二节课结束的铃声刚响起，语文老师还没走出教室，他就气冲冲的站在讲台上了。

“都去上厕所吧，一会别都尿裤子了，你们啊，都干嘛了，看看你们听写交上来的都是什么东西？一个个都跟猪一样，猪都比你们聪明一百倍，去吧都去上厕所吧。”操着湖南口音的普通话喷出来的这些字眼，吓得所有人大气不敢进小气不敢出坐在位置上，教室里安静的可怕。

“都不去啊？那我们提前上课。”过了漫长的一分钟老王先开口了。

“肖芳，错两个，李艾，错三个，王梦，错四个，这三个把听写本拿回去，后面的事和你们无关。剩下的63个人，你们是猪脑子吗？对的还没别人错的多，自己把听写本找回去，从头开始一个所有学过的单词，一个20遍，下周一交。”左手一扬，63个听写本像被狂风刮过得蒲公英，桌上，地上，墙角，垃圾桶里......

“都呆着干嘛？动起来，把自己的听写本找回去，按我上面说的，所有学过的单词一个20遍，下周一交。”

“要我一个个交到你们手里吗？一群猪脑子。”

一个同学离开座位朝墙角走了，又一个同学离开了座位，又一个离开了，一堆人都离开了座位，一瞬间所有人都离开了座位，你叫我，我叫他，他叫她，他又叫他的她，教室乱成一团，闹成一堆。五分钟后都死沉着脸回到座位上，有的盯着桌面，有的盯着老王，有的看着听写本上大大红叉，像是沉思，像是羞愧，又像是愤怒。

“老师，我对了五个，能不能少抄几遍？”右后方还像是角落里冒出了声音。

“你那五个都是作弊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30遍？”

“我没有作弊，凭什么我要抄30遍，其他人都只是20遍？”

“那好，所有人都是30遍。”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的眼睛冒着蓝光。

“我草你妈，王二毛，你叫个毛线。”右后方窜出了骂声。

“谁骂人？”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的眼睛冒着红光。

“谁骂人？”

“刚刚睡骂人？”

“都不知道是吧？一个40遍。”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的眼睛冒着血红的光。

“你妈逼，黄狗，你害死我们了，我的你帮我抄。”左后方的角落骂声有冒出来了。

“一个60遍，一群猪脑子，还骂人，我让你骂人，下周一交。”

“那要是抄不完呢？老师。”第一排的一个女生弱弱的问了一句。

“抄不完啊，那没关系，去找李斌，然后滚蛋。”

吵闹了半节课听写风波才慢慢消停下来，之后的一周时间同学见面的说的最多的就是“你抄了多少了？”当然，下周一就两个人没抄完，那两个人也没去找校长李斌更没有老王所说的“滚蛋”。

时间像学校后面的笃马河里的水，看似很慢却总在不经意间流走了。一个月之后的一天下午轮到我打扫教室，打扫完教室，背着书包从教室出来，一阵悦耳的声音轻轻的在楼道里蔓延，穿过没关严实的窗户，带着缓缓展翅的喜鹊向西山红彤彤的夕阳飘去。循着乐声越来越强的方向瞄过去，老王的门开着，一件衣服悬空依靠在左边的门框上。悄悄靠近门框上悬挂的那件衣服才发现，同班同学肖志靠在左边的门框上，老王坐在一个一米见长镂空黑红色的架子前小板凳上，双手半握拳状，在空中快速上下翻飞，还带着轻微的左右移动，身子前后左右规律的摇摆。架子前面还有一个放着一本打开的全是符号的书小的架子。

“......能听懂吗？”不知何时我站到老王的左后方，肖志双手抱在胸前站在老王的右边，听到老王的问话才发现老王已经停止了敲打，微微抬头，和蔼的目光透过厚厚的眼镜片落在我两眼上。

“哦，不，不，不懂，不过很好听，”我仓皇回答道。

“老师问你他上课你能不能听懂。”肖志对我说。

“那倒可以，能听懂大部分。”我不好意思的摸着脸顺带捏了一下鼻子。

那天老王告诉我那个架子叫扬琴，用那个很像筷子的东西敲打不同的弦就会发出不同的声音，按照书上的符号敲打就成了歌曲，还告诉我英语要学好背单词非常重要，只有把单词背熟了才有可能学会单词，就像学语文一样，只有把字都认识了才能知其中的意思，才能考更高的分数。从那天以后，每天放学吃完饭只要不下雨，我都会走上十几分钟，在离教学楼最近的河边的大石头上，在老王的琴声中背诵“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背诵“W-H-E-R-E-where”，背诵“贵州黔贵阳，福建闵福州......”半个学期过去，期中考试英语考了33分。拿到英语试卷的那天课件，我拿着英语试卷找到老王。

“老师，这个应该选哪个，我感觉选A是对的。”

“这句话的大概意思是什么？”

“不知道。”我看了一下老王的眼睛，里面透着诙谐的笑容。

“A是什么意思？你妈妈洗澡是在门背后啊？洗澡应该在哪？不是应该在浴室吗？”

“哦，我知道了。”

“选哪个？”

“C，对吧？”

“C你个头，选D，去吧bathroom抄20遍，明天交给我。”老王边说边把举起的手又放下了。

很快期末考试结束了，英语考了58分。又一个新学期的半期考试结束，英语考了67分。期末考试又结束了，英语考了83分。一个半学期，在老王30遍、50遍的罚抄下，在老王一遍又一遍操着湖南口音的“猪头，全都是猪头的”的骂声中，全班英语都在大幅度提升，除了几个总不及格的以外都及格了。初二下半学期我转学去了另一个学校，没有老王的琴声，英语成绩没有提升，也没有下降。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很快大学毕业了。

2018年7月，偶尔打开一个微信群，看到一个大姐姐艾特一个叫“a贝瓦音乐学校~王老急”，便在后面附和了一句“老王急。”几秒钟之后老王艾特了我。

“有何吩咐？”

“想被你罚抄单词了。”我戏谑的回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是英语老师？”

“我是你学生啊！”

然后就是问问近况如何啊在哪上班啊一类客气的话，半个小时刷了一下朋友圈，老王在朋友圈写到“世界如此大，中国这样小？很多年前的学生还记得我，真高兴。”还把聊天记录给截图了。

一个老师的心愿真的真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