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花儿每天都要吃面条。他每天吃的面条并非那些有名气的手擀面、刀削面、猫儿面、臊子面……那些面条做起来太麻烦,我老花儿是一个特别怕麻烦,极其简单的一小老头。
老花儿每天早晨起来,都要给自己下一把最最简单的挂面。撒几片青菜叶子,就着老酸菜和自制辣椒油,掺拌着前晚的剩菜,哧溜几下便入肚。几十年雷打不动。
小的时候,家里穷。北方的白米饭太珍贵。我们姐弟三吃不惯面食。老花儿便把最便宜的挂面时不时的加点红色的西红柿,绿色的菜叶,金黄色的煎鸡蛋,偶尔加点焦黄色的猪肉丝。老花儿费尽心思,尽量把一把不起眼的挂面,做的五颜六色,赏心悦目。可惜他能糊弄了弟妹,却糊弄不来叼嘴的我。我饿的口吐酸水,也绝不沾半口面汤。于是我有幸饥一顿饱一顿吃着珍贵的白米饭长大了,代价当然是比弟弟妹妹委婉许多的小体格。
老花儿常年跑野外,在家陪伴我们的时日不多。少有的时光,他便会架着他那杆自制老猎枪,去村外的林子打猎。去田地下套逮兔子。有时候也去村委的河边钓鱼。
我家日子虽然穷苦,但是餐桌上的野味却是从未断过。红烧、清蒸的鲫鱼、鲤鱼、鳝鱼,辣炒、大锅炖的野兔、野鸡,油炸、干煸的麻雀、知了,把我的弟弟妹妹肚子吃的滚圆滚圆。而我,是滴口不沾。我能吃出鱼的泥腥味,以及所有野味的草腥味,感觉特别恶心。
我家老花儿总是把这些野味的汤汁倒进清水挂面里,就着剩菜吃的十分欢喜。老花儿时常“刺溜刺溜”十分夸张的吸着这些沾满汤汁的面条,并做意犹未尽、流口水壮诱惑我。我,都是捏着鼻子嫌弃的躲一边去。
我嘴刁,小时候错过了这些珍贵的野味和老花儿牌独家挂面。现在每每想起,觉得幸福,更觉遗憾。
我外出上学住校,因嘴刁,前胸贴后背饿了一阵子,便逐渐安分起来了。半推半就吃了老花儿掺在排骨里的野味,便上了瘾。但是老花儿的挂面,我却迟迟下不去口。
我结婚那天,我妈没咋哭,我老花儿却哭的泣不成声。不,应该是嗷嗷大哭。老花儿舍不得我。
婚后,我早已摒弃了我那小姐身子丫鬟命的叼嘴。与生俱来的洁癖也不治而愈。我大口大口吃着儿子的剩饭,一边做着饭一边给儿子擦着屁股。蓬头垢面的我,突然想念起老花儿的挂面。
“你个傻娃娃啊,这面哪有那么好吃啊!”老花儿吧嗒吧嗒抽着老烟。“老花儿要是吃着都不香,你几个娃啷个吃的下去撒!”
“不过,也阔以。习惯咯。现在老花儿一天不吃把面,啷个儿都睡不搓!”
“你看看,自己种的菜蔬,自己调的酱料,自己压的面儿,简单方便有营养。好吃的很!别个屋头做不出来。你就尝一撒子嘛!”老花儿一边说着,一边把面条机压出来的面条均匀的撒进锅中,把花盆里的小油菜小香菜齐刷刷的扔进沸水里。
“来咯来咯!刚忙点!”老花儿牌重庆营养小面上桌了。
真的好香!太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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