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妹妹】
我第一次不再排斥和怀疑未知的事物,是在四十岁虚岁那一年。
那一年,朋友的表哥因一场车祸离世,朋友和她妹妹去殡仪馆送表哥,突然她妹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亲人们都惊呆了,因为妹妹发出来的声音完全不是自己的,而是他死去的表哥的。
妹妹一边发出低沉的男音抽泣着,肩膀一怂一怂的,像极了表哥。一边口中用表哥的声音含糊吐道:好累啊,好疼啊,不想走啊不放心什么的。家人去扶起妹妹,妹妹浑身冰凉,小脸煞白。打针灌药几天均不见任何起色。
后来,他舅妈对着躺在床上昏沉沉睡着断断续续梦呓的妹妹哭着说:亮啊(表哥乳名)你妹妹胆子小身体弱,你别缠着妹妹了。跟妈妈走,妈妈陪你!
随后舅妈缓缓从妹妹房间走出来,一边走出一边唤着表哥的乳名。他表妹接着奇迹般的就醒了。
醒来后的表妹跟常人无异,体温也逐渐恢复正常,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根本不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朋友说他妹妹八字弱,极容易被去了的人上了魂。他说小时候,村里有一位老太太过身了,不知怎的混就附在才几岁的妹妹身上。妹妹拿着块手帕,走路一颤一颤的像极了那个去了的裹脚老太太。
最后是村里一神婆子给解了魂,推了一卦。神婆说妹妹的前世,八成也是个把命的婆婆。今生怕是要受几次这样的苦了。
再说下同事的舅妈,早早的没了丈夫,苦苦把儿子抚养成人,且小有成就。新婚不久,新娘子漂亮端庄。这次车祸是表哥新婚不久后的第一次出差回家,原本第二天的返程,因想念新婚不久的太太,摸黑赶路,疲劳驾驶一头栽进一辆大型货运车,惨不忍睹。
农村兴算命,早些年就有先生测过舅妈命硬,具体啥详情(忘了)她家的男人都短命。直到舅舅年纪轻轻无疾而终,倔强的舅妈仍然不信。这次表哥就这样没了,舅妈真恨当年没让八字先生化解下。
朋友的妹妹现在在南方另一个城市,已婚无子。生活的还算幸福。
【我】
四十岁那年的生死劫,让我这个少不更事,老不经事,胸无大志,醉生梦死的男人,对未知的事物开始有了真正的敬畏之心。
那一年,发生了多件不可思议的古怪事情,至今无解。
记得有一次,我被媳妇从睡梦中叫醒。媳妇指着我床头地面上的一个印着罗马纹的玻璃灯罩,再又同时指向屋顶。原来,那个厚重的玻璃灯罩周周整整完好无损的端坐在床头的瓷砖地面上。我不解,再问家中其他亲人,都回答夜里无人来我卧室。那么,唯一的推断便是,玻璃灯罩自己从屋顶安全无恙的飘到瓷砖地面上的。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又一日,我烧开水,可能水太多,连电打火,墙壁线突的吐出一长溜火花。延伸到房顶。但突然一下子又自己灭掉了。想想小区那户因电打火把整个家烧成一团灰,甚至殃及了左邻右舍的业主,我忍不住哭了。
我们小区冬天每晚上十点是要停气的,那晚,我点着炉子最低档温了一壶水,打算睡前泡脚,结果boss高潮处忘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壶底已烧穿,火还在一档。看样子小区那晚没停气,不然,我已经一氧化碳中毒在天堂发这个帖子了。
还有一次,我驾驶途中突然犯困,媳妇怎么和我说话我都提不起精神,我们为此事争吵起来,我大声冲她吼道:有本事你来开!突然媳妇一声大叫:小心!紧急刹车,一辆大货车红绿灯拐弯处,急驶而过……画片太恐怖,细思极恐,事实上几分钟前,我俩都在打哈欠……
还有一次,我打了一晚上BOSS。早晨困的睁不开眼硬撑着准备开车去上班,可是怎么都点不着火,好不容易着了,又瞬间熄火。下车检测无任何毛病。再上车时急得睡意全无,居然奇迹般发动车安全上路。那天上班途中,一小区的同事出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车都报废了。
其实,我在此的几天前,已经因睡眠不足意识恍惚出了一起轻微事故了,当时我超速赶上班挂伤了侧边的一辆车,只是怕媳妇责骂,又因对方都还认识,于是偷偷赔付了对方钱完事。
还有就是无数个半梦半醒的夜间,我清晰的听见房顶钢珠撞击地面的声音。我家明明是一楼。这个声音我听的真真切切,家人却浑然不觉。
基本上每天夜里,睡眠中都能感觉胸口似有一双手重重压着。一推开又重重压回来。我睡梦中多次大喊想睁开眼,身体却无能为力一动不动。
一次我又在这种状态下费力的睁开眼睛,把身边的媳妇叫醒。我问他刚才听见我大叫了吗?她骂了句“你是不是有病?”转身又睡过去了。
我是真的病了,我开始咳嗽不止。最开始是边抽烟边咳,后来一抽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好停了。
我不能平躺,一趟下就呼吸困难,只能靠在靠在沙发上睡眠。
这样坚持半个月,我发现我的腿开始肿了,手指压下去无回弹。
我这次开始紧张:我是不是真的病了?也许是感冒?
媳妇催着去医院,我懒得去,也不想去那个经常有死人地方。我还要把这宝贵的就医时间献给我的工会,我的队友。我应付媳妇去卫生室开了点感冒消炎治咳嗽的药。
当我发现我坐着呼吸都困难的时候,靠两只鼻孔已无法满足我的呼吸,我必须张大嘴使劲吸气,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憋过气去,迫不得已被媳妇强行押到医院。
在药物的控制下,我的呼吸马上顺畅了,我拔下氧气管嚷嚷着要出院。我的工会队友还等着我打BOSS呢!
我是出院后才确定我被下了病危的。当时心功能不足20%。随时可能跟这个世界说再见的。
当时我们小镇的医药是不敢接我这样的重症患者,怕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因医疗设备和医护人员的有限会断了我的性命。
我去了市区医院,在那里一住半个多月。
一天夜里,我的一位四十出头的的病友在他亲属的痛哭中走完了他短暂的一生。旁边也是一四十岁上下的病友,哭的特别伤心。他说:他们是老相识了。第一次发病时,他三十几岁,年轻啊,不注意,去年再次犯病,不得已搭了支架,这次,就是一个小感冒,谁知就能感染到肺部,偏偏他还不忌口,才四十岁啊……讲话的这位病友也是刚做完支架,他身边的媳妇扶着他躺下,悠悠的叹息:你们这些男人啊,总是这么不讲究,你们自己个儿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屁股一拍倒是去那边享清福了。有没有考虑过家里的老老少少。你看看你,没出去几天还不是一样又进来了!看你还熬夜吧还抽吧喝吧还作死吧!”
再有几个月,我整四十,我不想搭支架……
我问媳妇:我何时能出院。“快了快了……”媳妇面无表情。
终于有一天,医生宣布我高达180的血压已恢复至正常120。但是心功能终生无治“只能靠你自己养护了”医生摇摇头。
“出院后记得按时吃药,戒烟戒酒不熬夜。不久坐,适当运动。”市里医生是非常敬业的非常耐心的。“这个心脏啊,就是一个泵,往身体各个地方输送血。当这个泵出了问题,身体的其他器官无法及时得到需要的血液,你想想会出现什么后果……”
“儿啊,好好活吧,四十岁是个坎,过去了就好了”母亲像小时候一样爱怜的轻抚着我的额头。“我让你舅舅去祖坟祭拜了你的爷奶,你奶最疼你,会保佑你平平安安的。难怪你今年这么多事,你舅看爷奶的坟啊地势低潮湿啊,想给你爷奶搬个家,这一开了啊,一股仙气,老人是不舍得自己个的家啊,那是祖辈留下的风水宝地。惹老人不高兴了,叫我儿受苦了,罪过啊……”母亲喃喃的絮叨着。
“还是你奶疼着我娃,保佑着我娃,这么多次都化险为夷,我和国娃(我乳名)有时间回来看看爷奶。爷奶莫怪我们,太远了,我们在家里给爷奶磕头。爷奶缺啥了拖个梦给我们啊。我们给你捎(烧)过去。”母亲眼泪吧嗒吧嗒的滴在我的脸上,生凉。
在母亲和媳妇的细心照料和监督下,我戒掉了烟酒,戒掉了游戏,适时运动,均衡饮食。还特意去了泰山请了平安佛。
(后来的某一日和邻居唠嗑,才得知我所居住的这套房子的原业主的男主人,那一年因病去世了。)
不过好在,我的四十岁,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妹夫】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次年的四月,我的妹夫,刚过完四十岁的生日的一天夜里,无任何征兆,突然就走了。
那一天是个周末,妹夫下了夜班。他走前的当天上午,带着孩子上了补习班,给老丈人的电单车换了新电瓶,给侄女的转学走完最后一道程序。给妹妹擦了最后一次鞋……如果说对儿子,他心疼儿子,第一次用儿子也是留给儿子最后一句话:帮爸爸冲下马桶,爸爸实在没劲了……
那是个周末,妹夫下了夜班一刻没有闲着,到傍晚,碍不住对门的热心邀请,去他家车库里吃了几串烧烤。上了五楼便没等到救护车来。
我们悲痛不已。接受不了一个鲜活的生命突然说没就没了。妹夫人极其善良、乐观、勤奋、待人极好,为什么片字不留突然就走了?
确定过身后,妹妹给他清洗尚且温暖的身体,颤抖着手把他腿上、胳膊上和腰上的膏药轻轻揭下。那是为他农村父母盖房种地留下的。上一周刚盖完房子歇下来。妹夫不说,但妹妹知道。
妹夫的父亲走的早,妹夫是老母一手带成人,娶妻生子 。妹夫特别孝顺,走前的每一个周末休息日都要驱车回农村老母家帮老母下地种庄稼,帮老母修建老房,陪老母聊天。周日晚匆忙赶回。
他走前的一个月,裹着被子和农村来自家小住几天的老母亲躺一个床,陪老母亲唠嗑到凌晨。天天给老母亲泡热水脚,把老母亲的手指甲脚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他母亲给他全家拆洗被褥,他就在母亲旁边陪母亲说话,打下手。
妹夫极其勤快,业余时间跑车贴补家用无一天闲。他走前的前几天,把家中的房贷还清。除了让妹妹把余钱存起来,妹夫口袋里还装有给老母亲的五百块私房钱,妹夫从来不说,但妹妹从来都知道。
妹夫下了夜班忙了一天,第二天是准备要驱车去百里外的临市去接老丈人来家小住的。最后等来的是老丈人的哭别。
妹夫走后的不久,悲痛的家人请了风水先生。风水先生说,新盖的那间房位置不对,梁压主,必须拆,妹夫是替家中挡过一劫。
妹夫的老母为人良善,勤劳简朴。她血压高、心脏也搭了支架,常年靠打胰岛素维持血糖。她老泪纵横捶打着自己,哭着说是妹夫用他的命换了她的命。妹夫日子过得节俭,他舍得每月给母亲买上好的药,且因为自己年轻不肯吃药而疏忽了自己的高血压。
妹夫走后不到一年,他最疼爱的妹妹生下一个男孩,据他母亲说和妹夫小时候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磨子刻出来的。母亲疼极了这个外孙。
【尾声】
也许冥冥中有上苍安排,每个人的命都有定数。而每个人的命数会因自己的行为有所增减。
我好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母亲说是家中疼爱我的爷奶在另一个世界护着我。我个人认为,是我尚未完成为人子为人父为人夫的使命,亲人不放我,阎王不收我,折腾我一番,让我继续留在人间。而妹夫四十而别,那可能是他完成了在这个世界的使命,亲人舍不得,但另一个世界的有缘人同样也在盼着他。因此妹夫走的时候一脸祥和。他原本就是一张笑脸,走的时候便和睡着了一般。
以前我从来不信母亲说的农村老家老一辈临终前能听到索命的铁链和奈何桥的流水声,“滴答滴答”的。她告诉我,她年轻的时候也不信。随着年龄的增长,经过的看到的,离开的人和事太多了。生死离别总有时,黄泉路上无老少。她说:头上三尺有神灵,未知的事情怎可枉言?
我那次病愈之后,便再也没有听到过楼上的钢珠撞击地面。家里的电灯罩,电器也都完好。
因为有了敬畏之心,我脾气性子温和了许多。虽然偶尔也会打打BOSS.但是再也不贪恋顽劣到睡眼朦胧去动车了。
总不能让爷奶光想着护着我这大孙子,那边连遛弯打盹的时间都没有吧。
况且,我还贪恋着人世间的亲人, 朋友,同事,甚至工会战友呢……
本文系真人真事改编,因个人隐私,第一人称改编,首发简书。特此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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