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白曦月在高一三班显得格格不入。她不知道该怎么融入到这个集体中。
她终日心事重重,郁郁寡欢,没有人愿意接近她。
她一个人去上课,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去卫生间,一个人回宿舍……
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那时,她特别不喜欢上体育课。因为每次体育课老师都会让大家自由活动,那时她总是形单影只,找不到玩伴,孤零零的,就像一只被雁群遗弃的孤雁般,有些无所适从。
那种从骨子里萌生出的孤独感让她觉得有些羞耻和尴尬。
当别人三五成群,有说有笑时,她就一个人在户外太空漫步机上一边晃腿一边看着人群发呆。
有时,她会一个人偷偷溜回教室,等到下课集合前再回到操场上。
有时,她也会躲进操场上面的花园里,去寻找两片相同的落叶。
期中考后,杨韶嬅让大家自由换一次座位。
白曦月抱着侥幸心理扭头看了看最后一排,可惜都有主了。
大家其乐融融、打打闹闹地换了座位,可她身边和身后却一直空着,谁也不愿同她坐。
白曦月早就已经习惯了。她默默看书,压根儿没管,反正无论怎样都会剩下一个倒霉催的坐她旁边。
大家攒三聚五,说说笑笑;她形单影只、安安静静。
他们就像方枘圆凿,自是格格不入,就好像生活在两个世界。
不久,白曦月余光中瞥见有人抱着一摞书来到她旁边的座位上。白曦月抬头看了看,是周俊扬。
他们初中那会儿经常聚在一起讨论学习,关系要好。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昔日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而如今,她不过是人人叫骂喊打的过街老鼠罢了!
周俊扬眉眼含笑,温柔唤道:“曦月!”然后坐了下来。
白曦月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教室里却突然吵吵闹闹起来。
“卧槽!好臭啊!”
“哪个放屁了?”
“真的好臭,哪个在放屁?”
“不是,是他们哪个专门弄的那个啥玩意儿摔到地上的。”
“那啥啊?都冒烟了。”
“儿哄,哪个杂|碎弄的嘛?”
“快出去!好臭啊!”
一时间,大家推推搡搡,全都跑了出去。
整个教室就只剩下白曦月和周俊扬两个人。
白曦月瞧见自己周身冒起了白烟,不禁侧身低头朝地上看了看,白烟是从她板凳下面的一个瘪成一团的东西里散发出来的,她看了看外面,大家都聚在门外看着里面,他们满脸堆笑,交头接耳,说长话短。这一幕狠狠地刺疼了白曦月。至于臭不臭,她是真的不知道。
白曦月坐那儿没动。即便它是颗炸弹,她大概也不会动。
她把头垂的很低,用手臂挡着脸,眼里火辣辣的疼,她拼命地忍着泪水不让它落下,可它却如同断了线的珠串般,不争气地掉落下来,“啪嗒、啪嗒”地砸在书页上,上面的钢笔字慢慢晕染开来。
周俊扬凑过来温声问她:“怎么了?”
白曦月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拂了拂头发,她不想让周俊扬发现她的脆弱和狼狈。
白曦月摇了摇头,“没……事。”她苦涩一笑,“我没事。”
周俊扬面色柔和,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心底却很担心,“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帮你打回去。”
白曦月摇了摇头,瞬间有些破防,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却忍不住慢慢抽噎起来,她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响,身子却一颤一颤的。
白曦月心里特别委屈,那种痛苦与无奈、崩溃与无助,她不知道该说与谁听。
她的尊严碎了一地,被人踩在脚下,任人蹂躏,任人欺凌。
她一朝跌进泥潭,是个人都能在她头上踩几脚。
她想起鲁迅先生在《华盖集》中所言:“中国社会底层的人,也会经常互相伤害着。他们是羊,同时也是凶兽,但是遇到比他们更凶的兽时便现羊样,遇到比他们更弱的羊时便现凶兽样。”
周俊扬一时手足无措,他在身上摸了摸,从兜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卫生纸递给她,“我,没带抽纸,这虽然丑,但是干净的。”
白曦月向着周俊扬和教室门的手臂依旧挡着脸没动,她用另一只手接过来擦了擦眼泪和鼻涕。
“别哭了!一会儿眼睛该哭肿了。你长的这么好看,要多笑笑。”
周俊扬想要逗她开心,可很显然他很少干这些事情,所以言语之间有些生涩。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温柔。
过了很久白曦月才慢慢平息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说道:“你别和我坐在一起,对你不好。他们会排挤你的。”
周俊扬温柔笑着,“没事儿,谁鸟他们!一群孙子!”
对于外人排不排挤他,他根本不在意,也压根儿没放在眼里。
“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要多笑笑才好。”周俊扬温声说道。
“我没哭。”白曦月偷偷地抹了抹眼泪,声音细若蚊吟。
杨韶嬅从办公室走过来,看了看情况,心里有了个大概,她面色难看,吼道:“都堵门口干嘛呢?还上不上课了?”
众人立时蜂拥而入,纷纷坐在各自换好的座位上。
杨韶嬅站在讲台上盯着大家,然后做了些调整。
白曦月的位置,杨韶嬅没动,她依旧坐在中间第三排靠近讲台的位置,但杨韶嬅把周俊扬调走了。
周俊扬当时不情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以不换吗?”
杨韶嬅直言正色地说道:“不行。大家的座位都是根据彼此的学习状况和各科成绩而定,目的是为了让大家相互促进,若是放任你们不管,那就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周俊扬僵持了片刻,最后只好搬书离开,“那你还让我们自己换?换个求滴座位啊!”
其实,白曦月虽然心里很感谢周俊扬,但她却并不愿和周俊扬坐一起。因为她不想在周俊扬面前太难堪,她依旧想在他们心中保留最后一丝美好。毕竟,曾经众星捧月、那么优秀耀眼的女孩儿已经不见了,现在有的不过是任人排挤、被人孤立的一条臭虫。
之后不久,周俊扬和顾江源以及其他从灵溪中学考进来的兄弟一起组建了灵溪帮,他们分布在各个不同的班级,名号在学校打的很响,也受到了不少女生的追捧。
白曦月和周俊扬一个班,其他人什么情况,她并不了解,只是偶尔听身边的人说起奥赛班的某某女生在追灵溪帮的某某,也偶然听顾江源提及,他们与学校其他人在广场下面的地下室约战,说对方拿钢棍不要命似地乱挥一气……
白曦月没多大感觉,只是有些担心,却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可笑和多余,因为,她与别人,或许早就已经不属于一个世界了。
她现在自己都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去想其它。
经过那些事后,白曦月变得越来越自卑,可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她一直独来独往,活成了别人眼中不合群的异类。
课上,老师讲的精彩,学生听的认真,而白曦月却浑身僵硬,连抬头看黑板、扭头看老师都做不到行动自如,她坐在那儿动弹不得,也没有办法正常呼吸,她经常感觉自己就快窒息了,可呼吸困难,她压根儿喘不上来气儿。
她不敢与老师对视,更没有办法专心听讲。
那天化学课上,白曦月呼吸困难的症状非常严重,她压根儿没有办法呼吸,整个人都非常难受。她低着头硬扛着,感觉下一秒自己就会晕倒,她极力忍耐着,不愿让任何人发现她的狼狈。
化学老师发现她有些不对劲,有些担心,他讲课时总会时不时地瞅上一眼。可白曦月却硬生生地自己扛了过来。
就这样,她熬过了一分又一秒,熬过了一堂又一堂课,熬过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她每日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活在煎熬里。
渐渐地,她的眼神变得空洞,里面慢慢不再有任何光亮和色彩。
书北冥/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