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翀他们一共五姐弟,奈何父母偏心,独独宠爱白萍这个大女儿。
白翀当年学习好,长相俊逸,是叱咤风云的校篮球队队长,很受欢迎,那时还有很多外校的女生跑去他学校看他,给他递情书。这些都是后来白曦月听云柔讲的。
那时,白翀一边上学,一边挣钱补贴家用、供白萍读书,基本上上一两年学,停学挣钱,再继续上学。
他说门前的那条河以前只是一条小溪,下面还有很深,他们小时候去那儿捡过铁、淘过金、扛过东西。那时顿顿都是野菜糊糊,好不容易熬个米粥都能照进人影,一年四季忍冻挨饿,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过得着实艰辛。
家里不支持他读书,认为与其在校读书,不如回家干活补贴家用,更何况,当时也没那条件供他,所以高考他并未参加,那时他躲起来打了整整两天的桌球。
后来分家时也因为他是兄弟中学历最高的,所以分得的土地最少也最贫瘠,房子最小也最破漏,连个风雨都挡不了,什么都是姐弟中最差的。
白曦月记得那时家徒四壁,厨房、客厅、卧室都在一间不足十五平的房间里,墙上糊着泛黄的废旧报纸。
天一下雨,白翀他们就要拿着篷布去屋顶遮雨,屋内放着锅碗瓢盆等大大小小的东西接雨,“嘀嗒、嘀嗒”,水花四溅,弄得原本凹凸不平的地面满是泥泞。
白曦月小时候爱吃鸡蛋糕,奈何家里穷吃不起。
白翀有次捉了条蛇想着上街去卖了给她换鸡蛋糕,可最后买走那条蛇的人却是他昔日的老同学。
白翀拼不了爹,也拼不了妈,他只能靠自己,白手起家,一路打拼,路途走的格外艰辛。
有次,他们带着白曦月姐弟俩去落川的照相馆拍照,回去的路上白翀遇到了他的老同学,老同学就问他:“这是你的娃儿?”
白翀紧皱着眉,摇了摇头,回身看了看白曦月和白忞姐弟俩,他嗤了嗤鼻子,“不是,这是朋友家滴(的)娃儿,他有点事情,让我帮他照看一哈儿(一会儿)。”
白翀神色严肃。他们站在旗杆下继续攀谈,声音不大不小。
毕竟是他们大人之间的事情,白曦月那时才五岁,也不大懂,就并未放在心上,她的目光都被蓝天下飘扬的五星红旗、城市的车马人群和新鲜事物所吸引。
那是她第一次进城。
她原本以为大家过的日子都和他们家差不多,原来并非如此。
白曦月拉了拉云柔的衣角,指着树上不停变换颜色的小彩灯,“妈妈,你看,那个灯好漂亮!还一闪一闪的……”
云柔一手拉着白忞,一手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瞪着她斥责道:“一个灯你都没见过!莫那么丢死人了!”
白曦月呆愣愣地看着云柔,那时的她还并不知道云柔为什么要突然对她发火。
白曦月心里有些委屈,她本来就没有见过啊!
云柔看了一眼和老同学正聊的热火朝天的白翀,收回视线,眼底尽是伤痛,显得心事重重,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后来,白翀给白曦月和白忞买了包零食,白忞拿在手里不肯给白曦月吃,白曦月嘴馋,就说了句“我也想吃”。
当时白曦月不知道白翀为什么心情突然就不好了,他的眉毛都快皱到了一起,眼底隐隐燃烧着怒火,恶狠狠地看着她,非常严肃的问道:“再给你买一包要不要得?”
虽然白翀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可眼底却满是警告的意味,看起来相当危险,就好像恨不得一脚把她踹到桥下去。
他的眼神看起来非常恐怖,吓得白曦月都不敢说话,只是怯弱地回望着他,她不知道自己是该说要好,还是不要好,那时她还太小,想要却不敢开口,因为她感觉的到,当时的白翀非常不耐烦,他极度地嫌弃、厌恶她。
他的神色就好像在说: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怎么会摊上这样的家庭?怎么会摊上这样的女儿?
白翀见她不答,怒火蹭蹭蹭地飙升,也不顾及是在大街上,就对她吼道:“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嘛?总要说句话嘛?哑巴啦?”
他当时极为愤怒、暴躁,吓得白曦月浑身一颤,眼里泪光盈盈,哆哆嗦嗦地小声说道:“不,不要。”
“大声些!是没给你吃饭嘛还是哪门?”白翀继续吼道。
白曦月又是浑身一颤。
但白翀并不在意,他只在意自己的感受,只需要满足自己,达到自己想要的就行。
他朋友站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忙上前来打圆场:“她还那么小,你吼她咋子嘛?你要买就直接给她买就行了嘛!不想给她买就莫问,也莫拿她撒气嘛!”
说着,他就准备掏钱,“我给她买。你也真是的,两个娃娃,你就只给你儿子买一包。”
白翀赧然一笑,忙制止他,“不用不用,我来买就行了,一块钱又不贵。主要是一大包怕他们吃不完糟蹋了。”
“哈!小娃子一天蹦蹦跳跳滴!哪还有吃不完滴!”
白翀重新买了一包,将它拆开,白忞想要这包新的,白翀准备跟他换,白曦月眼急了,有些不愿意,白翀便又抓了些放进白忞的零食袋里,然后瞪着白曦月,吼道:“这下好了吧?满意了吧?”
从那时起,白曦月便渐渐意识到:或许,她的爸爸并没有那么爱她。她不能开口问他讨要零花钱、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撒娇、也不能提任何要求。
有天夜里,白曦月内急,想要起床去外面上厕所。
他们的房间分布在客厅两侧,出去时必然要路过客厅。
可她听见云柔细细碎碎的说话声,还伴有“哗啦哗啦”的水声。细听之下才知道是白翀下夜班了,云柔在帮他洗澡。
可白曦月不能理解的是,洗个澡为什么非得在客厅洗,就算是在自己家里,加上又是深夜、洗后倒水方便,那也看似不太合乎规矩。万一突然来个人,场面得多尴尬。
白曦月蜷缩在被子里,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不知是什么缘故,她从小就很爱尿尿,憋不住也忍不了,前几分钟刚尿完,还没过几分钟就又得尿。
以前曹梦里也发现了这一点,她觉得一个两岁多的孩子一天又没怎么喝水却频繁尿尿,关键又没尿多少,曹梦里越想越不对劲儿,便把这事儿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云柔,让云柔带她去看看医生,还笑着说自己误以为是家里养的鸡撒的,仔仔细细扫了很多遍,最后才发现是自己搞错了。
云柔听过之后心里不大舒服,说什么关心孩子,她觉得曹梦里话里话外都只是想提醒她管好孩子,让她不要在院子里小便。
可那时住的老房子非常破旧,厕所就在坎下,几家共用。
由于厕所是用木棒和不规则的石板铺就的,有好几个大人都掉到茅坑里去过,所以自那以后就不让小孩靠近了。
云柔当时硬生生地扯出一抹笑容,面上应着,心里却不烫热。
之后云柔居然破天荒的没有骂白曦月,只是对她说:“虽然大家都是那样长大的,但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样了……”
“可我才……两岁。”
“那也不行,我们是女娃子。”
随着长大,白曦月的这个症状慢慢有所好转,可新的强迫症——睡着前必须上厕所却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因为小时候经常尿床,晚上睡前大人总会说:“快去上个厕所,免得晚上尿床。”就算你不想去也得去。久而久之,这个思想就已根深蒂固,它的潜台词仿佛是说:睡觉前不上厕所就会尿床。
可现在白曦月半夜被尿憋醒,是真的着急去上厕所。
已经过去了十来分钟了,爸爸每次洗澡不是挺快么,怎么这次这么慢啊?
白曦月等的心急如焚。
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便跑到房门后说道:“妈妈,我想上厕所。”
“等会儿上不行啊?”云柔问道。
“我已经等了很久了。”白曦月回道。
然后,白曦月听到云柔催促白翀,“你起来先进去,我把盆给你端到房屋去,去里面洗。我开始就说在里面洗,你偏不。”
白翀心里窝着火,他上夜班到现在才回来,已经累的不想动了,他默不作声,也一动不动。
“你赶快些喔!月娃子要上厕所诶!”云柔催促道。
白翀不耐烦地说道:“老子一天累死累活,晚上回来洗个澡都不得安身……我不想动,她要上你让她上去。日|妈滴!真他|妈一天人懒屎尿多。”
“那用这个帕子遮一下。”
“啧!遮啥遮?”白翀非常烦躁。
“好了,月娃子你赶紧去。”云柔道。
“哦。”白曦月如释重负地拉开门出去,却看见一副十分诡异的景象:大门虚掩着,白翀黑着脸、浑身赤|条地盘腿坐在堂屋中间的木盆里,上半身和满是腿毛的腿暴露在空气里,地上有很多水渍。云柔站在她身后,旁边放着半桶热水……
白翀的脸黑的有些吓人,他拉过腿上的毛巾,狠狠地瞪着白曦月,怒吼道:“你日|妈|滴要上厕所嘛就赶紧去上嘛!在那儿磨磨蹭蹭滴(的)!妈|卖|批滴!真是一天懒人屎尿多。”
白曦月吓得浑身一颤,她低着头,加快步伐走出去,每走一步都感觉踏在风口浪尖上。如果白翀的眼神能杀人,那她早已被碎尸万段了。
书北冥/著
*毋学脏话,纯属剧情需要,场景还原,实属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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