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母亲的母亲节

一个人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皆源自于一位伟大而艰辛的母亲。

                                    ――默默珍爱

这句话是在母亲不久前走后我的自我感悟。一直想为她写点什么，却因伤心未愈几次写都未能成篇。

今天是母亲节。

早上起来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给母亲打个电话――这是每年这一天我必做的一件事，已成惯常动作。

当我的手刚触到手机，马上又缩了回来――母亲已不在了，电话还能打给谁呢？

我漠然地坐在床上，任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我掐指算了下日子，今天又是母亲“二七”的忌日，不知不觉她老人家已走两个星期了。

母亲在的时候，我们都嫌她太吵，一天到晚她心里有想不完的事，我们在家时她就有安排不完的工作给我们做。不耐烦的时候我总和她顶嘴，觉得她啰嗦，太不让人清净。她却说你们这代人太安逸了，过着吃不愁穿不愁的日子都不思进取了，不像我们“革命”了一辈子才换来今天的好光景。事后想想母亲说的这些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如今，母亲走了，家里一下静了下来，静得令人心惊，静得很不习惯。父亲整日发呆，有时走路也会突然停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们知道母亲唠叨了他一辈子他都习惯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独守一个院子和院子里那方天空，他难免落寞。毕竟夫妻一起风风雨雨几十年，谁先走后者总会伤心，总会一直悼念，总觉得ta怎么就走了呢，仿佛昨天还好好的。

母亲刚走的几天里，每到做饭时我总想母亲今天吃什么饭呢？蒸鸡蛋，汤面条，还是瘦肉粥，排骨粥？可转念一想，这些膳食日常母亲已都不需要了，于是禁不住泪流两行……

办完母亲的丧事，有一天我随弟媳去城里买东西，路经一家让人眼前一亮的中老年女装店。我马上准备下车说去看一下母亲肯定喜欢，弟媳看出了我的心事说姐你又傻了？我雀跃的心情一下凝住了：是啊，以后这些漂亮的衣服我还买给谁穿？

母亲走的那天，我们都不在她身边，只有父亲一个人守着她。谁也没想到她会走得那么快。仿佛我们才离开她一会儿，她就走了，像睡着了一样走得很安详，她床边的吊瓶还在一滴一滴地下着。舅舅过来看她，觉得她没什么异样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才出村口母亲就没了呼吸，舅舅懊悔地说我怎么就没能多陪她一会儿呢？

母亲走时没有留下一句话。或许是她生前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想做的事基本都实现了，她几乎没有任何牵挂了。

母亲一生争强好胜，身先士卒为儿女们 打“天下”。当时在保守落后的农村，作为女人她顶住压力第一批外出打工。几年后，儿子们的一栋栋新房相继雄起。她破除“养女无用”论，一直供我到大学毕业。随后令人刮目相待。

母亲生前慷慨大方重情重义，不管远亲还是近邻，只要有难处她都主动倾囊相助。听说她走了，很多人都唏嘘不已。出殡那天刚好是五一节，请的没请的人都过来送她，村头公路上排出了长长的一条龙。

母亲在家“停身”三天，三天里风和日丽，如同她走时一般祥和。下葬那天更是如此，人们说是母亲一辈子行善积福，那边来人接她升天成佛了。

这话我信，如今我和母亲虽隔了一层土，但我能时刻感受到她的福泽一直在我左右。

今年刚过完年，她还说等她病好了，就去我家看看。最终这个愿望虽没有实现，但我相信她并不担心我，因为我找了一个令她放心的女婿。

对于母亲的突然离去，亲朋好友都很纠结：第一反应都是――终于解脱了，不再受那份罪了；接下来就是――她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曾经那么雄的一个人？

2016年春节前夕，当一家人团团圆圆开开心心准备迎接新年时，母亲因感冒发烧不止被查出肺部小细胞癌变。这场晴天霹雳把一家人打得七零八散：我和弟弟弟媳在医院陪母亲化疗，父亲和小侄儿侄女守在家里，老公和女儿在外省过年。

第一个疗程历时半年，之后母亲恢复得不错，身体也长胖了不少。由于我们向她隐瞒了真实病情，她几乎没有什么精神压力。当时医生对她肺部癌变处做细胞切片化验时，她以为是做了肿瘤切除手术，于是便消除了后顾之忧。加上她天生性格开朗，能吃能睡，整个下半年都安然无恙。

谁知2017年正月刚过，母亲又因感冒病情复发，然后进行第二次化疗，历时又将近半年。这次化疗的结果显然不如第一个疗程好，母亲的精神状态一下差了很多。最后医生建议化疗之后接着放疗，兴许效果会好些。

十月份放疗结束，弟弟接母亲去了南方调养。母亲一直比较喜欢南方，去那里也像回家一样。之前她在南方呆了十多年，都呆出感情来了。哪想去不久就病了，开始是头痛，最后卧床不起茶饭不思了。无奈，弟弟又把她送了回来。

回家之后，母亲直接被送到医院进行头部放疗。医生说她肺部癌细胞已转移到头部，放疗也只是暂时控制或缓解，不敢做别的保证。

头部放疗结束又接近2018年春节了，母亲本想安安生生地在家过个年，上天偏不遂人愿，仿佛母亲这个病注定要让她在医院过。母亲一直低烧不止，最后医生都束手无策了。

又是一个冷冷清清没有烟火气的春节过后，正月十五那天母亲想回家了，就给医生说她没事了，医生只好放她回去。

几天后，母亲又住进了医院。这次是腰腿疼痛，疼起来要命。医生说是癌细胞大面积转移了，先打止痛针，最后用长效止痛针，只能这样了。

母亲坚强地又挺了一个多月，最后连翻身都很困难了，臀部褥疮越来越重，我们在医生的建议下买了大小两个气垫昼夜不停地循环充电。

母亲走之前的一个星期里，母亲浑身痛得哭，最后连水都不想喝了。她这才意识到她没有多少时日了。看着整天陪在她床前的父亲还有她的儿女，她说她已没什么遗憾了。

弥留之际，母亲说这辈子她知足了，为了给她治病我们都出了力尽了孝。只不过她这样的病找到谁就再也跑不掉，再孝的子女都不能替她承受。

母亲无牵无挂地走了，带着满足的微笑，在甜甜的睡梦中没有痛苦地走了。

今天是母亲节，愿母亲在她的世界里永远开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