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写了“旱莲草”,我时常会回到过去,看一看那个笨笨的丑丑的女孩儿。她又在干什么呢?
其实说“笨”,我都觉得有点儿抬高自己了,儿时的我是属于那种傻乎乎类型的,所以常被我姐当做实验对象。我姐人生中炒的第一份“蛋炒饭”是我吃的,没生火,饭和鸡蛋都是原滋原味儿;弄的第一碗“骨头鲊炖芋花”,第一口也是我吃的,以至于到现在我一看到芋头花喉咙就发痒。
说“丑”那是真的,从小我的发型都是我妈随意发挥的,但是有硬标准:后边不得超过下耳垂,前面不得盖过眉毛,越短越好!头发长读书不成气!——这是我妈始终坚信的,所以每隔一两个星期我就会被她捉住,按在椅子上”别动!小心耳朵!“ 直到我考上卫校准备离家的前一天,我妈的技艺还是一点儿没长进,依旧理了个标准的”马啃头“,完了还得意地说:”要不是从小我帮你理的头,你能考上中专?“
我就很纳闷了,为什么我妈一直拿着我操练,我不是还有个姐呢嘛!
除了理发,我妈平时很少有精力管我,通常是“妈,我头疼!” “别装!!!” 如果哪天真要是管了,一般都是棍棒伺候。“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在奶奶有意无意地指引下,一般诸如头疼脑热之类的小问题都是靠自己解决的。
小的时候,咋们农村烧火做饭一般用的都是土灶,土灶是用一层“土基”(一种用泥土和稻草段“坨”出来的类似砖头的东西)一层黄泥堆砌而成,最后再用黄泥里里外外糊上弄光滑,上面放一大铁锅,铁锅下直接烧柴火。
大铁锅烧久了,锅底会附上一层厚厚的烟灰,这时大人会把锅抬下来,倒扣在地上,用一长竹片儿或者别的,把附着的烟灰一点点儿刮下来,刮了灰的锅底就像剃了个“瘌痢头”,重新被放了回去,这时地上会留下一大圈像墨汁般黑的粉末。
我妈说:“快把锅烟灰扫了!”
奶奶会幽幽地说:“这是百草霜!“
我妈嘴翘得高高的,连翻几个白眼。哎,婆媳关系有时是很微妙的,奶奶分明是在气妈妈没文化。
通过奶奶得知,锅烟灰又叫百草霜,是味中药可以治病,管脖子疼脖子哑口舌生疮(所说的脖子就是咽喉啦)。灶洞里还有一宝贝——灶心土,又叫伏龙肝,也是味中药,管吃坏了东西恶心想吐拉肚子。
这太有用了!自此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脖子”就老爱犯病,又疼又哑有时还带点儿咳。每当这时,我就会拿着家里的一把旧锅铲,跑到灶洞前,冲着铁锅的肚脐眼儿刮呀刮,然后把它们一点儿点儿收集起来,放在碗里撒上点儿盐巴,倒上开水,用筷子搅一搅,静静地等着,放凉后一口气喝下去。
黑黑的烟灰是不溶于水的,总是漂在水面,少数沉入水底,第一次没敢喝着,小心地把它吹开尝了几口,咸咸的还带着一点儿清香,那味道还真不错。次数多了,胆子放开了,“一口闷”成了姐妹之间的较量,我是决不会认怂的,难堪的是,有时喝完嘴唇上会留下一圈小胡子,就会遭到姐姐无情地打趣一番。
伏龙肝!小孩子记心好,一说就记住了。灶心土就是伏龙肝!用火筒(吹火用的两头空的长棍)往灶洞的最里边,火苗的出口处,也就是通往烟囱的地方,狠狠地一捅,然后再往外扒呀扒,就可得到一坨黄黄的硬硬的烧结了的土块,这就是伏龙肝了。虽然硬,但是用小石杵臼一冲就碎开了,弄细后倒出来放在碗里,“如法炮制”,所不同的是灶心土一般会沉在水底,上层清亮略带一点儿黄,喝起来没有清香也没有土味儿,多多少少感觉到那么一点儿火味儿。
如果说刮百草霜多少还算有所用的话,捅伏龙肝纯粹就是好玩儿。在那吃嘛嘛香的年纪,我还真记不起有吃坏肚子又呕又拉的时候,但是伏龙肝我却没少捅,捅完了前面捅下面,捅完了下面捅侧面,最后可用“资源”越来越少,妈妈的土灶却是越来越拉风了。
后来,看得多了,听得多了,知道脖子疼咳嗽,可以找臭灵丹嫩芽泡水喝,而且要用绿杆儿的作用才好;可以找淡竹叶泡水喝;可以拔鱼腥草回来做菜吃;可以找蒲公英、马鞭草、癞蛤蟆叶……同样的,肚子不舒服也不一定去捅伏龙肝,奶奶就常用藿香煮红糖。
再后来,知道的就更多了,比如老虎荨麻,碰到了像蜂蛰一样疼痛,煮水后却可以用来薰洗皮肤;跌打损伤,常找童子尿做药引;手指割破了,用云南白药敷上……还学会了做葱姜胡辣子汤,头疼脑热正合适,喝了马上跳进被窝热乎乎的裹起来,一会儿汗出来了,病也就好了七分。因为那味道足够的刺激,不管生没生病,只要材料齐全就会忍不住煮上一碗解解馋。
现在的农村大多还在用灶,虽然灶的格局没多大变化,但是构建材料更加讲究了,“土灶”已成为过去,百草霜易得,伏龙肝却难寻了。回看过去,的确幼稚又可笑,没有辩证哪来什么中医中药,但是我会永远怀念那个又笨又丑的女孩,她是我的过去,是一段真实的存在。如果能够穿越过去,我会亲口对她说:“谢谢你!你是我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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