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云梦录（13）

［奇幻］云梦录（13）

火族人元气大伤。莲姑姑的生命危在旦夕，箭上有巫毒，莲姑姑暂且借着符咒将毒素镇住。

大约只有四分之一的火族人幸存下，几乎是灭族之灾。

次日正午，莲姑姑醒来。

她像是一夜间老了许多。因为中毒的缘故，身体虚弱非常。云遥见她从床上撑起来费力，连忙上前搀扶。

莲姑姑神情肃穆：

“灵珠重现了。”

“我们部落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巫族对其他异族的屠杀也不远了。”

“若被巫族集齐灵珠，巫皇将复苏。我想在部落中找出一些优秀的人，任命先巫族一步找到灵珠。先灵告诉我能担当重任的人，就在这些孩子当中。”

她忽然指向安静站在一边的云遥，凌云，长明，李工长等几个年轻人。

“让我们去先灵堂看看先人真正的旨意吧。”莲姑姑说。

先灵堂。火族历代智慧的长者死后，便将骨灰坛安居于此，更像是清冷的墓室。四面墙壁的布满骨灰坛，蜘蛛一圈又一圈地绕着蜘蛛网，眼前忽然刮过一个黑影，凌云往后一跳，浑身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只是蝙蝠。”长明说，他甚至不屑于用眼睛余光打量长明。

莲姑姑，肃星长老，以及火族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辈，几个张狂的火族小子也进来了，其中包括孙长明的死对头。他们是不信莲姑姑的梦中启示，刚愎自用，认为自己才是先灵挑选的人，而非那三个嫌恶的外人。

凌云对这种事根本没当真，他只是一个好赌的落魄子弟，可从没听过巫皇再生，灵珠传说等。要不是孙放强制拉他进来，他宁愿在床上大睡一觉。他可不信什么命定之人，有钱就赌，欠债时少挨点打就心满意足。

凌云等着这些破事搞完，赶紧找个安全地方赌点小钱喝点小酒混混日子，那些木头怪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杀回来，他更不是什么善人，那晚救下那女孩只是头脑发热，如果知道会被木头人盯上，还不定敢救呢。

有人将烛台点亮。中央一个半米高的灰色石桌，有暗青色，斑驳的青苔。

莲姑姑让他们摊开右手掌心，撒上香灰，然后摇铃，围着受试者唱起古老的歌谣。

摇曳着的昏黄色火光笼罩她，云遥从没见过这样的舞蹈，充满生命力，尽管她瘦弱得像是随时会在宽大的衣袍里消失。

她祈灵的衣袍绑着一条奇异的腰带，垂着各色的带子，有些是新的，有些很古旧，看不清颜色。秘术师每帮人做一件好事，对方就会将干净的白布染上颜色，可以是任何颜料，火族人认为将白布挂在风口上一百天，就会带上风的颜色，有的用自家牲畜的鲜血染出，有人将雨后的青草研磨浓缩做成的颜料来染。

很多带子，有长有短，短不过三寸，长的几乎垂地，层层叠叠，像是一条显得臃肿的裙子。

莲姑姑看似瘦弱，却很有力量。舞步偶尔沉稳，重重地踏在地面，如猛虎出动，有时忽然跃起，灵巧如蛇。

“她在干什么？”凌云问。

“这是通灵舞，来和先灵说话。不要多嘴。”长明说，前者哑声。

莲姑姑的身影被跳动的火光照耀，在肃穆的高墙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众人屏住呼吸。只有莲姑姑手中的铃声，一颤一颤，清冷的铃声在空旷的灵堂中幽幽回响。

莲姑姑忽然大喝一声：“打开洞口。”

小厮随机触墙启动机关，穹顶上一阵巨石滑动的声响，随之，月光从穹顶的大洞中落下来，笼罩石台边的几人。

凌云忽觉有一个鎏金色，符咒似的东西出现在他手心，有点热，然后忽然变烫，他吹掉香灰，那符咒则贴在手心上，他用手揉搓，符咒的光芒直接穿透他的另一只手。

他转向其他人，云遥和长明的手心出现同样的怪东西。

李工长等人手上只有香灰，这表示他们不是先灵所选的人。他对孙长明等人冷哼一声，旋即愤愤然疾步而出。

莲姑姑中毒后本就虚弱，这舞蹈又几乎耗尽她全部力量。

莲姑姑停下舞蹈，变成一个正常的老人，双脚一软，长明急忙扶她坐下。

“莲姑姑这是怎么回事？”云遥问。

“这是先灵的旨意，不是我个人的意愿。”莲姑姑说，“你们还这么小，这条路又是那么危险。”

“这都是你们的命运啊。”

五千年前的一个夜晚，夜空划过五颗流星，分别是红、白、绿、蓝、黄，这是从天宫落下的五颗灵珠，蕴含着神秘力量。人间的一些平常人因为通过修炼获得灵珠里的力量，后来，这些人便分为几个异族。

再后来，五灵珠流散。

五百年前，巫皇滥用邪术，夺取成千上万的性命，成立巫帝国。

三百年前黑河之战，巫帝国覆灭，巫皇被杀，魂魄离散，不得投胎。但巫族余孽不甘心，他们始终保存着巫皇破碎的肉体，经过防腐处理，藏起来，等着集齐五灵珠以开启覆灭之轮。

覆灭之轮，上古神器，能将去世之人带回，但需要强大的灵气才能开启。

云遥、凌云、长明三人是火族先灵选出的寻珠人。

莲姑姑把其他人遣出，让云遥和她单独留下。

“孩子，你相信我说的吗？”莲姑姑问。

“我相信您不会欺瞒我，但是……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云遥说。她只是个孤儿，没有家，却要为整个世界的安危……

“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云遥问。

莲姑姑神秘一笑：“这就要你们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我给你一样东西。”莲姑姑拿出一样项链，垂着一颗被银丝缠绕的淡蓝色原石。

“当你接近灵珠时，它就会亮起来。”

“可是……”

“你想说世界之大，如何能遇得上五颗珠子呢？”

“对。”云遥认为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是灵珠的有缘人，你要相信自己的力量。”莲姑姑握住她的手，瘦弱却很温暖。

“孩子，我知道你是孤儿，你在那个客栈受过很多苦。但那都过去了，从今天起你是一个崭新的人。”

云遥忽然直起身子，直视她的眼睛：“莲姑姑，您给我取个新名字吧！”

“其实我不叫云遥，我只有一个小名——豆包。”她顿了顿，微敛双目，深深吸一口气，艰难的童年回忆随着这个名字，涌到心口上，疼痛依然清晰。那时她又瘦又小，成天被使唤，稍做错事，武大娘就罚她不吃饭，一只忙碌又弱小的蚂蚁。

然后，她重新说道：“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在我十岁那年，一个叫云遥的游侠来到客栈，我对他非常敬佩，他还送了一把匕首给我，所以我就给自己起名为云遥，因为我想和他一样，成为一个武功高强云游四方的侠士。但现在，我不想成为云遥第二，努力成为别人，最后反而迷失自我。我想成为自己，我没有家，没有亲人，我以后只能靠自己，我想找到自己的路。”

“所以莲姑姑请你为我起个新的名字，让我开始一段新的生命旅程。”

莲姑姑微微笑点头，眼里有慈爱湿润的光，真如亲人般的重逢让云遥相当舒服。

“我倒有一个好名字。以前我有一个女儿，不过她刚来到人间便被神灵带走了，那是很久的事了……”她继续说，“我第一次见你就分外亲切……”

云遥眼睛一亮：“好巧，我也是。”

她们对视一笑。

莲姑姑说：“那把我女儿的名字送你好吗？”

云遥笑着点头。

“花隐，如何？”

“很美的名字。”

“喜欢就好。”莲姑姑搂住她，月光如水漫在二人身上，宁静安好。

她取出一个锦囊，递给花隐：“把它交给凌云，以后路上，你们三人要互相扶持。”

然后，她长长叹一口气，似乎所有的精力都随这一声叹流出身体，花隐感到一阵冷从她身上传来。

“花隐，你先出去，我再呆一会儿。”

“……好。”迟疑片刻后，花隐离去。

洞外。

“我可不信巫皇复苏的鬼话。”凌云对花隐说。

“坦白说，我也不清楚是真是假，但我相信莲姑姑不会骗我们。”

“那我们凭什么是灵珠人，你我名不见经传，根本没有什么本领。”

“莲姑姑说需要我们自己去寻找答案。”

“我怕她只是个蛊惑人的神棍……”凌云撇过脸。他疑心花隐已经中了莲姑姑的毒，不然怎么左一个莲姑姑，右一个莲姑姑。

“你也见过她的能耐，木偶人袭击时，是她救了大家。这些怎么解释？”

“你听我说，那些木偶人有多凶残，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去找那几颗珠子只会更危险！”凌云怒。

花隐定定地看着他：“不，我要去，我们三人会一起去。”

“多危险你知道吗？你还是回你的客栈！“凌云扼住她的手臂。他很惭愧，如果当初没有把她骗到破庙那边，她还是平平安安地呆在小客栈。

但是，花隐甩开他，背过身，如同柔弱但倔强挺立着的一棵小草，凌云第一次看到她生气：“我不回客栈！不回那个破地方。武大娘只是把我当做小杂役使唤。我已经被她使唤好多年了！我不想一辈子都呆在那儿。现在我好不容易拥有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我一直羡慕剑客游侠，我喜欢习武。“

她又对上他的眼，换上天真又信心满满的微笑：“我会好好学箭，找到灵珠，成为拯救世人的大英雄。”

凌云沉默了。花隐和莲姑姑一样，变成臆想世界要倾覆，以为能以个人之力就可以抵抗木偶怪物的疯子……

然而，这是花隐的执念，他不可能阻挠她，她还是太天真，一腔热血。他也无权阻挠她，就算他不让她去，他又能带她去往何方？

凌云隐隐想到，未来，她将会历尽千辛，看到人生的真相，疲累，血淋淋的，没有那么多浪漫，热血。

凌云很想告诉她，你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要别人保护，哪里当得了什么大英雄，但他不忍心拆穿。花隐已经完全沉浸在梦里。

凌云叹了口气：“那你们去吧，不关我的事，我明日就离开这个地方。”

“等等，莲姑姑让我把这个锦囊交给你！”花隐将锦囊递过去。

“什么东西？我不想看。”凌云正要走。

“不，她说了，请你一定要看！”花隐执拗地拉住他，凌云暗笑，她简直要变成莲姑姑的小跟班了。

只好接过。

看上去只是寻常的锦囊，这里面能有什么东西呢？他一边暗笑花隐煞有其事，一边撇着嘴，无所谓地打开锦囊。

只有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纸条，展开。

花隐见凌云神情陡然凝重，

“她怎么知道？”他喃喃自语。

花隐正要凑上去看，凌云忽然推开她，大步踏入。

然而石台上的莲姑姑已经停止了呼吸。

那张纸条上的是什么呢？

无戒训练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