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地上为了那串熟透的香蕉，我差点……
现在每当想起这件事，心里总是还存有后怕，如果那天不是友军的领导呼喊住我，我也许今天就没有写博客的可能了，即使有也很困难了，这件事情至今我才把它说出来，也是下了决心的，因为有个原因在里面，让我后面细细的给朋友们说出来。
阵地上为了那串熟透的香蕉，我差点……
那是发生在1986年4月12日的事情，当时我们部队在中越边境的山区临战训练即将结束，大部队准备向前沿阵地开进，部队的各个机关和营、连都抽派干部前去打前站，与正在坚守阵地的友军共同完成了解情况、熟悉阵地、交接手续的前期作战准备工作。我作为团政治处指挥所的前行人员，与四川的老曾一起，早晨四点就起来打背包、洗刷，六点准备出发。黑乎乎的天，我俩急急忙忙的收拾准备前沿打仗用的东西，忙乎的没有顾上吃饭，岳主任心里过意不去，把自己准备的五瓶军用罐头塞给了我们俩。5点50分开始登车了，我们将所用的东西装上了车，一看岳主任来为我们送行，我急忙跳下车，欲给主任行礼告别，可举起右手行军礼时，才发现把钢盔掉在车上了，头上没有戴。于是赶紧将举起的右手尴尬的放了下来，上前与主任握手告别（真是有点像徐三多了）。六点车子准时出发了，我们坐着蓬着帆布的卡车，迎着黎明前的黑暗，向着那血与火的战场靠近……
阵地上为了那串熟透的香蕉，我差点……
待到天亮雾气退消、阳光露出的时候，我们已经进入了弯弯的山道。接近中午，沿途我们开始感受到了一些战争硝烟的气息，当卡车驶过边境的麻栗坡县城后，越加浓厚，当进入天保农场时，满目的战争创伤一下扑到眼前，山上的一些树木、香蕉树被炮弹炸断，路边不时的出现弹坑，很少看到当地的老乡了，老乡的房子上挂满了炮弹和子弹伤害的痕迹。哈！老天睁眼，经过一天山路的颠簸，一路还算顺利，没有出什么情况，下午5点多就到达了所要接受目的地208高地附近，卡车下完东西后，立即就开走到了二线去了。这时，我们鼻孔里真正的充满了硝烟味道，开始听到前方零星的枪炮声了。
望着山脚下卸下的一大堆战备物资，听着零星的枪炮声，拖着一天没有吃饭并被颠簸疲惫的身子，既心急又疲劳，既紧张又无力。但是，这里是敌人炮弹经常光顾的地方啊！战争就是战争，它不会让你讲任何理由的。我和老曾两个人，只有拼命的将这些东西，一件一件艰难地向山上阵地的猫耳洞和工事里背去，尤其是背上那些沉重的东西，上山的小道上真是累人，两腿只打颤，本来叽咕的肚子和困乏的身子，加上闷热潮湿的天气，更是大汗淋漓，几乎就要倒下去。好不容易，我俩才终于搬完了东西，急切的扒掉了粘在身上的作战服，一下瘫坐在脏乱难闻的猫耳洞里，张着干渴的嘴，喘着粗气，渴望着能得到解馋的水和吃食。然而这一切都没有着落啊，看看四周除了长满深深的野草、密密的树林，以及满耳缠绵不断的知了和鸟鸣外，都是猫耳洞的天下，两个不同部队的战友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我俩出发时唯独主任送的几瓶罐头，在来的路上已经报销了，带的一壶水也喝得底朝天了。我们俩正在发愁，忽然听到了山谷有一丝清晰的溪流声，我们估计就在周围附近。于是，我起身走出去，找寻去了。
嘿，真的有啊！只见不远处的山谷流下来一股清澈的小溪，溅起了小小的浪花，我兴奋了，一下扑了过去，趴下去喝了个痛快。我返回后，又领着老曾去解馋了。喝饱了水，坐在小溪边，又想着吃东西了，因为饿啊！心里慌啊！这时从山的那边传来了炮弹爆炸声，我们俩急忙跑回了洞子。随后我俩开始清理猫耳洞了，里面真是够脏的，因潮湿生出了许多虫子，老鼠也很多，加之人住过的霉味、汗臭味，真使人看着发愁，我们只好按照分配的几个洞子，把卫生打扫干净，用的东西搬了进去，等待着友军能否开饭时，给上一顿饱饭吃。这期间，我无聊，就一个人又去到了小溪流处，观察周围的地形，因为快七点了，距天黑不远了。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在三座山头连接的凹部，只有我们住的这座山是背对着敌人的，其它两座山是面对敌人的。这地方选择的真妙，敌人的炮弹经常落在正面的山上，而落不到我们的住处。看着看着，我突然发现了好东西，目光一下子集中在正面山上一棵香蕉树上一串熟透发黄的香蕉上，对于生长在北方、没有见过香蕉树的我来说，无疑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心里一下兴奋了起来，这不是有好吃的了吗？于是，没有来的及多想，就挽起了裤腿，在小溪的激流中，一步一个石头的慢慢趟着过，正当我趟过小溪，站到对面山底的时候，突然从我的背后，传来了紧急的呼喊和叫骂声，我好奇的、自然的转回头去看了看。呵呵，这一看不要紧，才知道是友军的一位领导在呼喊和痛骂我那：“你这个混蛋，不要命了，那山上敌人布满了地雷”“那香蕉是你吃的吗，你怎么过去的怎么回来，一定要想清楚，不能错走一步，不要慌”。说完，他就站在那儿看着。这下才使我真正的紧张了，出发时部队是有纪律的，不许在没有开辟道路的阵地上乱走乱跑，不许乱吃东西，我呀，怎么就忘记掉了这些规定呢，我的脑子在嗡嗡作响，只好站在原地思考和找寻来时的路线了，回忆过来时踩的每一块石头。待想清楚了，我迈出了第一步，接着又踩上了第二块石头、第三块、第四块……终于在那位领导的监视下我安全的返了回来，站在了他的面前。
阵地上为了那串熟透的香蕉，我差点……
他严肃的问我：“你是那个部队的”，我回答说是来接防的。他又说“那你们部队没有明确战场纪律吗，这不是来看山水，这是战场，到处都是地雷，到处都是敌情，到处都是危险，知道吗”，我怯懦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他接着说：“饿了是吧，去准备吧，我们就要开饭了，一块吃饭吧，完了我给你们领导说”，这时，我心里才轻松了下来，悄悄的回到了老曾的身边，告诉他晚饭和友军的同志一块吃，我俩取出了自己的饭盒，沿着开辟的小路走了过去。
这天晚饭是大米饭，我平时不太喜欢吃米饭，因今天实在是太饿了，面对盛着米饭的军用大锅，我美美的给自己盛了一饭盒，狼吞虎咽的下去了，身子骨一下子缓过了劲。
可是，一连几天我心里很担心，害怕别的同志知道了，害怕友军的领导把我这事给我们的首长反映了，我的挨克、没有面子不说，肯定会作为违犯战场纪律的典型事例被通报批评的。
阵地上为了那串熟透的香蕉，我差点……
因此，从这次起，我再也没有乱走了。每每吃香蕉的时候，就想起了这次的后果。在阵地上两个年头，我常常蹲在猫耳洞里看着那棵难忘的香蕉树，盯着那串由绿变黄熟透了的香蕉，看着它一个个的脱落，然后又结出新的一串绿色的香蕉，又一个个的变黄熟透，一个个的脱落，如此的循环着。而我再也没有敢“越雷池一步”，直到我走下了阵地，离开了战场，那树上依然还串挂着一串香蕉。后来，一个战士解大便，下蹲时踩着了地雷，因为不知道，解手起来提裤子时，地雷爆炸，屁股、大腿被地雷炸成重伤，抢救无效牺牲了。一个老乡在这个山上去割草时，也不幸被地雷炸断了腿，幸好我们团救护所抢救的及时，才保住了生命。
永朋2008年3月写于兰州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