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秦始皇以前的中国
第七章 贵族文化的黄金时代
我们都知道，周分为西周、东周，东周又分为两个阶段——春秋和战国。在这两个阶段中，周王朝形同虚设，根本无力对各诸侯国实施统治，各诸侯国相互争霸。然而，这一时期，却是我国贵族文化的黄金时代。
作者主要通过几个今天读来难以理喻甚至可笑的著名故事，给我们展现了这种贵族精神，并结合欧洲的贵族精神，进行了深度剖析。
依托分封制，在皇帝制度出现前，西周就已经建立了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统治，在经济、文化上都创造了空前的辉煌。所以，孔子虽然是商代王族的后代，却衷心地以身为周人为荣。他一再说“吾从周”，认为周代是三代之治的顶峰，一切都达到了完美的状态。
那么，周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社会呢？是个贵族社会。
周代文化的首要标志是“礼”。周公制定了一系列的典章制度，规定不同辈分的人、关系远近不同的人，见面该怎么行礼、平时该怎么交往。据说这一制度体系完备，煌煌盛美，“大礼有三百，小礼有三千”，“礼”如同空气一样无处不在。
让我们跟着作者细细品味这几个小故事，细细理解这种贵族文化吧。
1.《韩非子》记载了著名的“泓水之战”——
宋国与楚国打仗，楚国军队得渡过泓水来交战。宋国的军官对宋襄公说：“楚军比我军人数多，我们应该趁他们正在渡河，马上发起进攻，那样楚军必败。”
宋襄公回答说：“不行，那不符合战争规则。君子说：‘不能攻击已经受伤的敌人，不能能擒获须发已经斑白的敌人；敌人处于险地，不能乘人之危；敌人陷入困境，不能落井下石；敌军没有做好准备，不能突施偷袭。’现在楚军正在渡河，我军就发起进攻，不合仁义。等楚军全部渡过河，列好阵，我们再进攻。”
结果等楚军全部渡过河后，双方才开战。宋军最终因寡不敌众，落得大败，宋襄公也受了伤。
这一战，使宋襄公被标上了“蠢猪式的仁义”的标签，成了后世中国人嘲笑的对象。
但是如果我们对宋襄公所处的时代有所了解，就会知道他的选择正是对“贵族精神”的诠释。
黄仁宇在《赫逊河畔谈中国历史》中说“春秋时代的车战，是一种贵族式的战争，有时彼此都以竞技的方式看待，布阵有一定的程序，交战也有公认的原则，也就是仍不离开‘礼’的约束。”
宋襄公正是遵守了这种“礼”。作为贵族的后代，他从小受到严格的贵族教育，极为讲究贵族风度。他既要取胜，也要赢得“漂亮”、“合理”、“高贵”。
那些今天看起来迂腐的礼仪，其实是一个阶级不可更改的文化信念。所以说，宋襄公的“愚蠢”，其实是那个时代贵族风度的光彩流露。
2.《左传．昭公二十一》记载了宋国公子城与华豹之战——
双方战车在赭丘相遇，华豹张箭，向公子城射来，结果却偏离目标。华豹动作敏捷，又一次搭箭上弦。
公城一见，对他不屑地大喊：“不更射为鄙！”意思是战争的规则是双方一人箭。你射了我一箭，现在应该我射你一箭了。你不守规则，岂不太卑鄙了！
华豹闻言，就放下弓，老老实实地等公子城张弓，结果公子城一箭射死了华豹。
史书并没有嘲笑华豹愚蠢，相反却肯定他以生命维护了武士的尊严，因为他也遵守了这种“礼”。
3.春秋时代的战争中，还有许多类似的让我们感觉匪夷所思的故事。
比如，人们津津乐道的故事“子路正冠”——
孔子的弟子路在战争中阵亡，他临死前还不忘系好被对手砍断的帽缨，正冠而死。
现代人普遍认为，这个故事说明儒家学说害人不浅：小命都玩完了，还对教条念念念不忘。
其实，贵族精神的一个重要原则，就是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尊严和风度。
无独有偶，西方的贵族社会也能找到同类事例——
法国大革命高峰的时候，路易十六和皇后都被送上了断头台，皇后上断头台的那一刻，不小心踩到了刽子手的脚，她人生的最后一句话是优雅的道歉：“对不起，先生。”
再比如，发生在楚国与晋国之间的“邲之战”——
晋国大败，在逃跑时，晋国的许多战车陷入泥坑，狼狈不堪。楚国士兵不但不乘机追杀，反而还跑上前教晋车如何抽去车前横木，以便冲出陷坑。晋军脱离困境后，还回头对楚军开玩笑说：“吾不如大国之数奔也。”还是你们逃跑有经验啊！
在今天的中国人看来，这种战争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其实这种“可笑”的场景在中世纪欧洲贵族的王位之争中也经常出现——
1135年，亨利一世去世，他的外孙亨利二世和外甥斯蒂芬都认为自己有权继承英国王位，斯蒂芬抢先登上了王位，亨利二世不服，多次领兵前来争夺王位。
在第一次王位争夺战中，年仅14岁的亨利二世经验不足，准备不充分，还没开战，军队就没有了粮饷。陷入饥饿、困窘的他，居然向敌人斯蒂芬请求支援，而斯蒂芬呢，居然也慷慨解囊，借钱让亨利二世把饥饿的雇佣军打发回家，第一次战争就这样可笑地不了了之。
数年之后，亨利卷土重来，双方再次展开大战，亨利很快取得胜利，斯蒂芬俯首投降。然而，双方谈判后达成的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斯蒂芬继续做英国国王，不过要宣布亨利二世为他的继承人。
这些故事反映出，贵族时代的战争与平民时代明显不同。贵族间的战争一般并不以杀戮和彻底征服为目的，而是点到为止。上了战场，彼此是敌人；下了战场，彼此是朋友。
可惜，周是中国贵族文化的黄金时代，秦始皇统一中国后，这种文化就基本消失了。我突然很向往那个时代，真想穿越去看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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