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申明：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1
依湖郡别墅47号院内此时灯火通明，并排停放四辆豪车。谷雨时节，刚下过雨的小院，分外清新，树枝上，嫩绿的叶子随风飘摇。粉色的樱花一簇簇挂满每一处枝丫，微风阵阵，如雪般飘飘洒洒飞落，车上，地上，到处都是。屋内一时窃窃私语，一时人欢马叫，在这样寂静的夜，尤为惹人注目。
宋武用他猫一样的眼睛观察着今天聚会的所有人，一年之后重返这个海边小城，所有的一切还都那么熟悉。李清风，别墅的主人，本次聚会的主办人，清风集团的创始人，清风房地产开发公司老总，退伍后凭借军人百折不挠的毅力，将一个小小的企业发展壮大，遍布全国大大小小的城市。林菲虽已是半老徐娘，但风韵犹存，身材苗条，十多年的时光，少了年少时的青涩、幼稚，多了几分优雅端庄，眼角眉梢间自然流露的风情早已不是当年陪伴他时的模样。强平安，日发建筑公司老大，棱角分明的脸型配着一寸长的头发，显得格外成熟稳重，一身黑红相间的运动装，突显健硕的体格，寡言少语为他平添了几分神秘。宋武对他一知半解，交集不多，吃饭喝酒也只是泛泛而谈。
觥筹交错中，宋武说笑话似的，说起一年之前的那个事故，“那天拿到李总进度款30万，高兴之余多喝了两杯，开车回家，撞了人，也没去看人死没死，就赶紧跑了。"宋武长叹了一声，“要不是这场事故，我也不会消失，幸好李总大人不记小人过，替我担了事，否则那帮工人不得活剥了我？”
“赔了多少钱？”强平安深感遗憾地说。
“钱倒不多，我叔帮我处理了，只不过让我去澳洲躲一阵子”宋武得意地回答道。
“所以说不让你们这些人，喝酒开车，撞死人事小，把自己报废不就不值了”林菲张开那张血红的嘴唇，尖酸刻薄地说道。
这时佣人唐娜把最后一道清蒸鲤鱼端了上来，紧咬嘴唇，看了看林菲，清理了桌子上蟹壳，虾皮等。
“听说，当时被撞的那个人没死，只不过被后面赶来的车，又给压了一次？”李清风疑惑地问道。
唐娜心头一紧，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宋武，转身时不小心碰洒了桌子上的酒，慌忙去拿抹布擦拭。
“是啊，听我叔说是这样的，不过幸亏死了，要是落下个半身不遂，我一辈子也就被耽误了，这就是命”宋武啧啧道。
“好了，以前晦气的事不提也罢，来，喝酒，干了”林菲举杯邀众人。
不知不觉，已到深夜，众人散去。
2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刑警甄相眯着双眼，猛地从床上起来，拿起手机：“喂，哪里，好的，马上到”，挂掉手机，穿上衣服，把昨晚看到一半的侦探小说折了一个角，放回书架。甄相本名甄国庆，国庆节出生的。但从小受柯南影响，立志长大一定要成为一名侦探，认为“真相只有一个”，故改名甄相。中国刑警学院侦查专业本科毕业，2007年毕业就回樱苹自己的家乡，成为了一名刑警，现在也算是老刑警了。
一口干了一杯咖啡，夺门而去。十年不吃早饭的他，养成了晨起必须喝一杯咖啡的习惯，尽管老婆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吃早餐，可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忙起来一天只靠面包和方便面度日。
不知今日又是哪个倒霉蛋，他暗自想着，发动了汽车，往郊区新建的别墅群开去。早晨八点钟，正是这个城市最繁忙的时刻。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上班的，送孩子上学的，老头老太太们为了赶早市，和上班族抢公交的，熙熙攘攘。等红绿灯的汽车从小区门口排到了小区中心广场，一步一步往前挪着。
从小生活在这个城市，见证了这个城市的发展，见证了小区门口从一车道变成六车道，从旁边的隧道施工到通行，从遍地平房到高楼耸立。
1个小时后，甄相到达案发现场，拿出警官证给辅警看了一眼。这是通往依湖郡的主要通道，道路两侧树木林立，前两天刚下过雨的缘故，树叶显得格外清脆，距离依湖郡仅百米。因为是新建别墅，入住率并不高，围着看热闹的群众不多，三三两两的说着一些悄悄话。
死者宋武头骨碎裂，明显硬物袭击造成，前胸一把十公分长的水果刀直插心脏，生前似乎没有挣扎，现场也没有打斗痕迹。死者没有任何防备，随身携带的手机、钱包尚在，可以排除抢劫杀人。初步判断，死者死于零晨一点至四点之间。
“他好像是别墅47号李总的朋友，昨晚来过，还是我亲手给他开的门”一个穿保安制服的瘦高的年轻小伙子高声对旁边的辅警小黄说。
“昨天他是几点来的？”甄相走过去询问保安小伙子。
“大约8点钟左右”小伙子稍稍停顿一下，“昨晚，李总有宴会，他是其中之一，我是第一次见他，所以特意打电话问了李总”
“他几点离开的？”甄相继续问。
“昨晚我值夜班，喏，我现在正要下班回家呢”小伙子往别墅相反方向指了指，“大约12点左右，李总的几个朋友陆续出门，他怎么会死在这呢？”小伙子满脸疑惑。
“好的谢谢您，麻烦您留一下联系方式，如有需要还得麻烦您”甄相把随身的笔记本和自己的名片递过去，“您要是还想起什么，请随时给我打电话”，小伙子点点头，接过笔记本，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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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走进警察局是以肇事者家属的身份出现，向死者家属赔礼道歉，而这一次死者竟然是自己的老公。吴敏被领进尸检室，看见躺在解剖台上的老公，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小宇才六个月，你让我以后该怎么活啊？”
小黄见状急忙扶起瘫倒在地上的吴敏，边劝慰边扶着吴敏走出尸检室：“大姐，你这身子还没好利索呢，先别伤心了，您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们反映，我们也尽最大努力，最短时间内破案。”“一定是她，肯定是她，她恨我老公，一定是她”吴敏抓着小黄的手，使劲的摇晃着。
小黄把吴敏安排在自己办公桌前的座椅上，递过一杯水:“大姐，您别着急，慢慢说。”“她叫林菲，十多年前她就是我老公的情人，我老公甩了她，她现在成了别人的情妇，还生了别人的孩子，无耻的女人，永远都在做小三，她恨我老公，肯定是她，一定是这样的。”
4
“妈妈，我去上学了，你再睡会吧”儿子小新在林菲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说了声“再见”，林菲嘴角上扬，微笑着向儿子道了声再见，随口嘱咐“过马路看车哈”。这段时间，觉总是感觉不够，尤其昨晚熬夜聚会，消耗太多体力，这样想着，林菲又重新闭上眼睛，似梦非梦中，他还是当年那个翩翩少年，KTV中一首《在梅边》，唱的她春心荡漾，看着他望向自己的深情眼神，不自觉的脸颊泛红。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从迷迷糊糊中叫醒。看了一眼手机，此时已经正午时分，小新在学校吃午饭，这样她就不必为了他的午饭，而打乱自己的计划。
粉红蕾丝吊带裙尽显火辣身材，裹上睡衣外袍仍不失性感，林菲拢了拢头发，随意散落在肩膀的发丝，更添几分妩媚。猫眼中警察的制服却惊走了最后一丝睡意，她困惑地打开门。
林菲看了甄相和小黄的警官证后，继续询问“不会是假的吧？”
甄相微笑着说：“你可以打电话核实，我们可以进去吗？”
“请进，喝点什么？绿茶还是咖啡？”
“不用了，请问你认识宋武吗？”甄相单刀直入。
林菲怔了一下，似乎没听清地问“谁？宋武？”“是的”，得到确定答案的林菲，立马说“认识啊，有什么问题吗？”
“他死了，昨晚被人杀死了”甄相死死地盯着林菲的眼睛，不想因为自己的遗漏而错过凶手的眼神，让林菲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你说什么？死了？谁死了？”
“宋武死了，昨晚被人杀死了”甄相继续用同样的语气对着林菲，丝毫不顾虑，死亡对一个女人会带来什么样的打击。
“怎么可能？昨晚我们还在一起喝酒！”林菲连连摇头，似乎想起什么，眼神中一晃而过的疑虑瞬间抓住了甄相好奇的心。这个女人一定知道些什么，甄相默想着。
“麻烦你把昨晚在别墅发生的一切一丝不落地说一遍吧”甄相逼问似地说。
“昨晚我们就在一起喝喝酒吃吃饭，宋武因为去年喝酒撞人的事，人间蒸发了一年，这不刚回来。12点左右，李总安排司机小刘送我回来，回到家我倒头就睡，喏，要不是你，我现在应该还在睡觉”林菲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去年宋武酒后开车撞人？”甄相问。
“是的”
“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甄相边问边示意小黄记下。
“就在这个小区前面那个十字路口”林菲往窗外小区门口左转50m左右的十字路口指了指，“具体时间他没说，应该也是在这个季节”
“你知不知道他当时的车牌号？”甄相说。
“我哪知道，我跟他又不熟，你们交警部门不能查吗？”林菲反问。
“宋武何时离开？自己开车还是坐你的车？”
“坐强总的车回的”，甄相在小本子上写下了强总，问道：“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你和宋武是怎么认识的？”
“宋武是李总的工程承包商，业务关系认识的！”
“就这么简单？”
“您认为呢？”
“据宋武的老婆说，你和宋武以前是情侣关系！”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不想再提”林菲坚决地说。
“这很重要！”
“你们怀疑我杀了宋武？”林菲提高了嗓门，生气地问。
“在知道真相之前，所有有关人员都是潜在的罪犯”甄相郑重地回答。甄相脱掉制服就是邻家和蔼可亲的叔叔，穿上制服的那一刻，不怒自威，不威自严，令人肃然起敬，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那时候我还在上大学，应该还有一年毕业”林菲拿出烟盒，示意甄相，甄相摆了摆手。林菲便自顾自地点了一支烟，悠悠的吸了一口，又重重的吐了出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第一次见他，是和朋友们在KTV唱歌，他被邀进来，认识他的人鼓掌欢迎，并起哄似的让他唱首歌，他一点不扭捏，点了一首王力宏的《在梅边》，你知道《在梅边》吗”林菲用眼神询问着甄相，警官点了一下头。
“那是一首暴露年龄的歌”林菲冷笑道，“他唱歌很好听，我一下子就被他迷住了，正巧他也在看着我，对我说‘这首歌是送给你的’，我的心如小鹿乱撞一般，砰砰砰地直跳，正如你了解的那样，我和他好上了，当天晚上，他拉着我的手，带我走进了一家旅馆……”林菲眼神挑逗似的看着甄相，甄相示意她继续。
“后来，他告诉我，他是旁边一家餐馆的服务员，给别人当学徒，学厨师，他正在学做很多好吃的菜，一有机会就悄悄捎给我，自己刚学的酱猪蹄，卤肘子，烤肠……我快毕业了，没什么课，我就跑去找他，在他宿舍等他回来，幻想大学毕业后和他结婚，给他生个漂亮的儿子。他休假的时候也会来学校找我。他说他很羡慕我能在这么大的校园里读书，我让他和我一起学习，一起看书，规划我们以后的生活”林菲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那后来你们怎么又分开了？”小黄忍不住插嘴。
“我要毕业了，我父母让我回陕西，也知道他的存在，嫌他学历低，没文化，一辈子只能当厨子。为了逼他和我分手，爸爸给了他20万。”林菲猛吸了一口，把剩余的烟头使劲地摁在烟灰缸里。
“你同意分手了？”甄相问。
“同意了，我回了老家”林菲挑了一下眉毛，淡淡地回答。
“你不恨他吗？”甄相问道。
“恨，当然恨了，但是恨他就要杀了他吗？想杀他，何必等到现在？”林菲自问自答。
“什么时候回的樱苹？孩子是宋武的？”甄相紧追不舍。
“9年前回来的，孩子是我前夫的”林菲面露不悦。
“回樱苹做什么？”甄相步步紧逼。
“我说了我喜欢樱苹，我喜欢这里的安逸，平静，有生活的样子”林菲说。
“宋武没有再骚扰你？”甄相意思很明白。
“呵，他还没这个资格”林菲高傲地回答，眼睛里闪过一丝迟疑。
“昨晚几点回来的？”甄相继续发问。
“大约12点半左右，这一点你可以问李总司机，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想我该出门了”林菲双手交叉在胸前，露出了“请”的表情。
甄相悻悻地起身，准备告辞，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跟李总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上下级关系”林菲冷漠地回了一句。
“好的，打扰了，有什么想起来的，请跟我联系”甄相随手放在桌子上一张名片，抬头恍惚看见对面卧室放了一座别墅的模型，一根根细细的木棍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长短不一，却各司其职，组成一个精妙绝伦的林中木屋形象。甄相随口问道：“你还做设计吗？没想到你动手的能力还很强！”林菲瞥了一眼卧室里甄相所指的别墅，有些责怪甄相不经主人允许擅自观察卧室里的摆设，却隐藏不掉满眼柔情，“有什么好奇的，别忘了我的专业是建筑”
甄相说了句“抱歉”，便和小黄起身告辞。
警官们离去，林菲却深深地陷入了回忆。
林菲的老家在陕西，高考为了远离父母，特意报考了海边小城樱苹的樱花大学，学习建筑学。她喜欢大海，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就像她自己，既有平静时的含蓄内敛，又有饱含真情的热情奔放。从小学美术的她，更喜爱各式建筑，也期待能有一段如梁思成与林徽因一样的美妙爱情。五年的大学时光，在吃喝玩乐及期末为了不挂科而天天图书馆中很快度过。父母在陕西有自己的公司，正在往房地产方向转变，父母希望她回陕西，利用所学助父亲一臂之力，而她满眼只有宋武，为了和宋武在一起，她拒绝了父母的安排。和同学们一起参加校园招聘会，四处投简历，只为在这个小城有一席之地。
毕业后的林菲顺利地通过了当地一家省级建筑设计院的面试，开始为期三个月的实习，实习期工资2000元，过了实习期3000元/月。林菲勤勤恳恳地早起晚归，为同事端茶倒水，为领导打扫卫生，工作上一丝不苟，林菲设计的图纸还曾被公司当过典范让大家传阅，颇得领导赏识。搬离学校宿舍的林菲和宋武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公寓，每月800元的租金，一室一厅，过起了普通夫妻的生活。然而有一天，原本晚上10点下班的宋武，5点就回到家，买了林菲最爱吃的虾，做了林菲最爱吃的醋溜白菜，红烧鲅鱼，可乐鸡翅。他说他学厨师就是为了给林菲做好吃的，把林菲养的白白胖胖的，那一晚，他俩将山盟海誓说尽，将所有情义表达，几度缠绵。
第二天，林菲睁开双眼，宋武已离去，只留了一纸“对不起，我没有信心陪你走完一生，再见”。林菲才想起头天晚上的山盟海誓都是她说的，所有情义都是她表达的，宋武一直默不作声。她将纸条撕碎，疯狂地跑到宋武工作的餐馆寻找。
宋武的同事小张说，宋武早就辞职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此时的她接到父亲的电话，宋武接受了父亲20万元离开林菲身边的建议，选择人间蒸发。心灰意冷的林菲，回到了陕西，回到了父母身边，听从父母的建议，一个月内闪婚，嫁给了从未谋面的父亲生意伙伴大康的儿子小康。
林菲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她又想起那年小张充满不可思议的脸。
小张笑着提起：“当初宋武和我们打赌，肯定能追到你做他的女朋友，我们还不信。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艳福，不仅如此，还赢了我们500块钱。”
林菲很疑惑地问道:"他为什么找上我？"
“你们不是经常在我们餐馆吃饭吗，我们偶尔听到你们的谈话，知道你是樱花大学的学生，见你身穿名牌，家境肯定很好，学生吧，涉世未深，思想单纯，一勾引必上钩”小张冷笑了一声，“只是没想到，在一起一年多的时间，你竟然没发现，他其实是有女朋友的！”
林菲那时才了解，宋武有个女朋友，青梅竹马，高中肄业后 ，在另一个餐馆做服务员。林菲如雷击一般，上学的时候宋武只在周二出现，去找宋武的时候，十有八九回了老家。虽然租了一室一厅，但经常以工作加班，倒班为由，常住宿舍，从不负担租房生活的所有费用；经常偷偷打电话，却从不说对方是谁；从不带林菲与自己的朋友吃饭聚会，从不在林菲面前过多谈论自己；他常说，是大学生又有屁用，一群书呆子，满脸鄙夷……这些蛛丝马迹，她不是没提过，没闹过，宋武连哄带骗，总是轻而易举得到她的原谅，她也继续付出感情的全部。
他终于消失了，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他，又一杯酒入肚，胃内灼热的烧痛感反而让她舒服了一些。
知道真相的她，再也不想看见有关他的一切，再也不想记起有关他的所有。当晚登上飞机回了西安。在父母的安排下相亲，约会，结婚。小康的纨绔奢靡，与自己格格不入，婚姻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应付父亲的一种手段，只不过是为了延续康家香火，他对她没有感情。孩子刚刚满月，他们便协议离婚，孩子归她抚养。
民政局的门口，她终于解脱，如释重负。不知怎的，莫名的想要哭泣。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浇走了路上的行人，却给了她无上的快感，她肆意地放声哭泣，混着哗哗地雨声，惊不了谁，也扰不到人。她就这样哭着，走着，突然雨停了，一张朦胧的脸出现在眼前，她使劲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泪水。
“命运多舛 痴迷 淡然
挥别了青春 数不尽的车站
甘于平凡却不甘平凡的腐烂
你是阿刁 你是自由的鸟”
张韶涵清澈的嗓音击打着她破碎的心，哦，有人打电话，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又在蒙蒙中半睡半醒。
“喂，李总”
“你还在睡吗”电话那头，磁性的男低音总是那么迷倒众人，对她来说，却如坐针毡。
“嗯”林菲含糊了一声。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亲自下厨”电话那头，迫切却尊重地问道。
5
甄相二人走出海边这片高档海景小区，交待小黄去取尸检报告并查看小区监控录像，顺便打听一下去年宋武出车祸的前前后后，还要密切关注林菲的动向。而他则独自朝案发现场驶去。半个小时后，便再次来到这片别墅群。按照保安的指引，敲开了47号别墅的大门，接待他的是一个50岁上下，穿戴朴素，齐耳短发的中年大姐。自我介绍后，被迎进客厅。英姐递过来一杯水说：“李总来过电话，说让我们一定配合甄警官，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甄相丝毫不客气：”昨晚的聚会，你在吧？“
“昨天我休班，娜姐昨晚值班，今天早晨我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我的老天呢，这可是人啊，谁这么狠啊，怎么能发生这种事情呢……”
“娜姐是谁，她现在在吗？”甄相赶紧打断了英姐的喋喋不休，照此下去，不知道大姐会叨叨到什么时候。
“娜姐不在，今天她休班，说是要回趟老家”
“能把她老家的地址给我吗，现在的住址也给我一个，还有电话，谢谢”甄相递给大姐自己的笔记本，而后四处溜达起来。先是目前所在的起居室，茶几上摆放着成套的茶具，青花瓷全套，玻璃小盏，紫砂壶……市面上能看到的茶具，几乎都能在这个小小的起居室窥见一斑。有钱人果然不一样，不管真懂假懂，面子上肯定下足功夫。甄相冷笑着走向书房，书房位于别墅进门左手边，一道古色古香的博古架将书房和走廊隔了开来。这也许就是风水吧，中国人，尤其是中国有钱人越来越讲究，老祖宗的传统文化被丢弃的七零八落，古诗词不一定能吟几首，阴阳八卦，风水迷信，甚至女德糟粕却照单全收，一样不少。
进入书房，迎面一组黑色真皮沙发围绕一张玻璃茶几四周摆放整齐，茶几上同样布置一套茶具，武夷“大红袍”放在茶几上，尽显奢侈。左手一套红木桌椅组合一起，桌上放置一台电脑，桌前两张靠背椅摆放得当，老板椅上方墙壁上一副“难得糊涂”苍劲有力，落款李清风，正是这家别墅的主人。办公桌上摆放几张照片，一张合影引起了甄相的注意：里面李总一脸春风得意，林菲淡然一笑，李总的手环在林菲的腰上。“李总和太太在他儿子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太太和儿子一直在国外，李总忙生意，也没顾得上身边的人，一拖就到现在，菲总来公司之后，李总笑容也明显增多了，每天乐呵呵的，他们好像年底就要结婚了”英姐边说边递过来甄相的笔记本。
甄相感到疑惑的是既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林菲为何表现如此冷漠，事不关己的模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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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相按照英姐写的地址，找到了北河街一栋老旧的房子，房子与前面的自行车棚之间是一条一人宽的走道。所谓的一楼就是储藏室，很多房主将其改造，作为住宅进行出租。北河街付103号-3，一楼储藏室，就是这里了，第三个门。甄相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又使出大力气拍了几下，依然如故。旁边小小的窗户里面被糊了一层纸，看不清屋内陈设，只能从旁边的缝隙中，看见部分，屋内没有人，床上的被子散乱地铺在上面，右边的电磁炉上放着一个盛着面条的平底锅。
“叮叮叮……”电话在这寂静的夜突然地响起，甄相被吓了一跳。
“喂，我是甄相”甄相接听电话。
“甄警官吗？我是钱进，就是依湖郡别墅的保安，我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2点左右，47号的保姆娜姐曾经出去过，十分钟之后回来的”电话那头传来保安兴奋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甄相挂断电话，发动汽车，匆匆离去。
7
半个小时后，甄相在保安钱进的宿舍见到了钱进。这是别墅对面小区，位于26层的住宅里，里面空空荡荡，简单地放了几张铁质上下床，一些行李零散地放在床上，地上的鞋和袜子到处都是，两个上下床之间拉了一根绳子，挂着一些晾晒的衣服。
钱进腼腆地笑了一下，自嘲地让甄相不要嫌弃。
甄相安慰似的对钱进笑了笑，直奔主题：“唐娜出去时手里拿没拿东西？”
“不记得，只是回来的时候有点慌张，我跟她打招呼，她也不搭理我”钱进充满警觉地眼神让甄相觉得好笑。
“你确定，这不是你的猜测？”甄相表示怀疑。
“确定，她今天很早就出门了，6点钟吧，一般他们是在八点换班的”钱进继续回答。
“昨天还有谁参加聚会？”
“有李总的秘书林菲，还有一个叫强总的人，听说很有钱，好像是个建筑公司的老总”
“好的，谢谢你，我们再联系吧”甄相起身告辞。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啊”钱进眨眨眼，“我很喜欢看侦探小说哦，我还可以给你跑个腿什么的”，甄相这时才看到有张床上面摆满了侦探小说：阿加莎的《无人生还》、《尼罗河上的惨案》、《东方列车谋杀案》、东野圭吾的《白夜行》《嫌疑人X的献身》等。
“你最喜欢谁的小说”
“东野圭吾”钱进嘿嘿地笑着。
“呵呵，一般人都喜欢他的。可是我喜欢阿婆的。你平日不忙吗？”甄相仍然表示怀疑，“不忙不忙，我没有成家，这个周我是夜班，白天有时间”钱进自告奋勇。
“明早我来接你”甄相抬脚走出防盗门。
“明天去哪里啊”
“明天你就知道了”甄相消失在楼道里。
8
林菲一身套装，中长款休闲西服搭配高腰直筒裤，典雅庄重，深红色的口红，给人若即若离的感觉。李总今日亲自下厨，红酒搭配7分熟菲力牛排，摆盘精美，浪漫十足。李清风，虽年过50，但常年保持运动的习惯，让他依然拥有修长笔挺的身材，没有一丝赘肉。
“宋武今早被人杀死了”林菲冷冷地说道。
“我听说了，警察也有上门，我已经告知下面的人，全力配合”李总淡淡地问道，”他得罪什么人了吗？“
”应该不止一两个吧“林菲鄙夷地说，接着岔开话题，”伴山雅居的项目批下来了，我们什么时候招标？“
“已经安排成本开始测算了，你也看看图纸，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这一个月内总包定下来吧”李总略一思考。
“好，强总那边不是一直盯着这个项目？”林菲呷了一口酒。
“嗯，现在说不好，万总那里也一直在跟我联系，强总万总都不好得罪，还是按照招标程序来吧”李总把剩下的一小块牛排放在嘴里。
和他合作的公司很多，强平安的日发建筑是其中之一。合作的第一个项目应该是目前林菲住的金海小区，高档海景小区，当时价格低，卖的很好，9年的时间，房价应该翻了两倍了。还记得第一次见强平安，一脸书生气，寡言少语，因为和林菲是同事，加上给人一种踏实肯干的感觉，那个项目直接内定给他。不承想，强平安越干越大，竟成了樱苹最大的建筑公司。
可也是因为林菲的关系，一看见强平安，总有一股醋意在胸中翻腾，或许是林菲看强平安的眼神吧。工作上他不想过多干预，一切按要求就好。
“你来公司有9年了吧”李总给林菲倒上一杯酒，举起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是啊，9年了，日子过得好快”林菲淡然一笑。
李总看着林菲的模样，禁不住想要去吻她，被她巧妙地避开了，她还是那样！李总有点悻悻然。
“太晚了，小新在家该着急了，我先回去了”林菲慢慢推开李总伸过来的手，浅然一笑，转身走到走廊。李总从后面环起她的腰，柔软富有弹性，不忍放开，“今晚陪我吧”。
“今晚答应给小新讲故事，陪他看诗词大会，改天吧”林菲轻轻拉开李总环着她腰的手，若有所思。心里的疑问一直还在心头缠绕，她如何能在这样的关头，风花雪月。
9
“我们现在去哪？这条道好像是通往西夏市吧”钱进盯着外边的风景，值了一夜班的他，现在仍然精神满满，应该是侦探的角色带给他的兴奋感吧！
“到了你就知道了，你可以先睡一会”甄相面无表情地说道。
一个半小时后，甄相和钱进出现在西夏市山后村，一排排整齐的平房排列在省道的两侧，每排之间的巷道很窄，只有两人宽的距离。
甄相走到家家悦超市，拿起一包烟，点燃一根，悠悠地问道：“唐娜家是哪个？”
“唐娜？丈夫去年车祸去世的那个？”营业员小姐姐一口西夏市口音。
“是的，他丈夫一年前车祸死了”甄相点点头。
“她家住在对面，后面一排，左手第二家，孩子在樱苹上大学，龙凤胎，孩子可争气了，考上大学的时候，全村都请过去喝酒了。婆婆跟小叔子一起住，娘家那边有两个弟弟，都已经成家。”营业员小姐姐一脸同情地说，“你们干嘛的？找她做什么?”
甄相说“我朋友说她干活挺认真的，我家有个老母亲需要照顾，所以来找她”
“哦哦，干活是挺利索的，农活家里活，什么都能干，也能吃苦，泼辣。不过就是命不好，嫁过来是为了给公公冲喜，结果公公第二天就死了，婆婆不待见，家里经常鸡飞狗跳”营业员小姐姐上瘾似的：“听说老公外面养了个小三。男的经常打她，一分钱也不给。”
“她老公之前做什么的？”甄相问。
“好像揽工程吧，一个包工头，听说挺能挣钱的”小姐姐回答。
“他们在樱苹有房子吗”
“有吧，听说住海边一个高档小区，唐娜以前在家里干农活，老公在樱苹干活，后来听说老公挣钱了，在海边买了房子，整个村都知道了，好一个炫耀呢”小姐姐瘪瘪嘴，“有什么用，老公还不是在外面又养了一个？老公死了，房子还成了别人的！”
“唐娜没有去樱苹住？”甄相刨根问底。
“开始没有，这年头，种地不挣钱，村里人都打工去了，她也去了，给人当保姆。不过听说那房子是她老公买给小三的”小姐姐神秘地说道，“唐娜自己住。”
"谢谢你"甄相警官跟营业员小姐姐告别，转身对钱进说：“我们走吧”
“怎么不说您是警察？这样也方便些啊”钱进好奇地问道。
“如果以警察身份盘问，未必能得到实话，都怕被麻烦缠身，再说现在事实不明朗，还是不要让唐娜背负口水吧！”甄相叹了一口气。
甄相和钱进找到唐娜的家，大红色的铁门，高高的门楼，两间平房充当了院墙的角色。门没锁，钱进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嘶哑但无力的声音：“谁啊，门没锁，进来吧”
甄相和钱进推门进入院内，小院10来个平方，水泥地面铺成的院子，被水冲刷的还算干净，留有一小片空地上种了一株樱桃树，几个塑料盆散落在院内，右手边一个盛满清水的大水缸上落了几片树叶和花瓣，铝合金玻璃门窗围在主屋外形成走廊，此时的阳光正好，照在走廊的躺椅上，温暖和煦，右手边通往厨房，左手边主屋客厅的门与铝合金门错开布置，正对铝合金门的是卧室兼客厅的主房窗户，清清楚楚地看到唐娜一动不动地躺在炕上。甄相和钱进通过右手边厨房进入卧室兼客厅的主房，唐娜慢吞吞地起身，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甄相出示警官证，唐娜一言不发。突然流出两行浑浊的泪水，“我看到了，有个人往他的头上砸了过去”
"几点？"
“两点左右”
“你去做什么？”
“给他送手机，他走的时候落在李总家里了”
“把事实经过详细地说下”甄相示意小张作好记录。
“那天晚上12点左右结束，我开始打扫卫生，大约十二点半的时候，我整理沙发发现了宋武先生的手机，告诉李总，李总说让我给他家里打个电话，告诉一声。他夫人接的，说他还没到家，到家就让他回来拿，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宋武先生打电话来，李总他们都休息了，分机在我房里，我接起来，说等半个小时我去送到大门口。
半个小时后，我出门送给他，转身回别墅的时候，听到有人‘啊’地叫了一声，我赶紧回去看，发现宋武先生已经躺在地上了。”
“你大约走了多少米？”甄相警觉地问道。
“具体不太清楚，有50m左右吧”唐娜低下头。
“你有没有看清嫌疑人的模样？”钱进迫不及待。
“没有，天太黑了，路灯也不亮，那个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带着鸭舌帽，帽檐拉的很低”唐娜解释道。
“有没有看清，他用的什么作案工具？”甄相若有所思地问。
“应该是石头之类的吧，没看清，只看到他往宋武先生头上砸了过去”唐娜边回忆边说。
“那个人身高大约多少？男的还是女的”
“和宋武身高差不多，男的”
“你为什么不立即报警？”钱进问道，甄相点点头，也正是他想问的。
“我觉得他死了，怕被怀疑是我杀的，没敢报警，我一晚上都没睡好，天一亮我就回家了”唐娜颤抖着说。
“为什么你要担心会怀疑你？你和他以前认识吗？”
“完全没见过啊”唐娜似乎有些慌张，大声叫起来，“欲盖弥彰吗？”甄相心想，“你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期，如果你当时报警，他也不会被人再次用水果刀刺死”甄相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唐娜的一举一动，试探地说。
“你是说，宋武先生没死？”唐娜满脸狐疑地问道，似乎悬着地心平静了下来：“谢天谢地”
“死了，但是是被水果刀刺死的，头上的伤不足以致死”甄相补充道。
唐娜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你送给他手机的时候说了什么？”甄相发问。
“我什么也没说，就把手机给他了”唐娜回复。
“宋武呢？”
“他问我李总睡了吗，似乎想找李总说一些事情，挺着急，我说李总睡了，明天再找吧，就这些”
“你和你丈夫的感情怎么样？”甄相警官突然话题一转，唐娜万没想到，毫无防备地说：“我丈夫死了，出车祸死了”
“我知道，去年，在金海小区前的十字路口”甄相言简意赅。
“是的，司机肇事逃逸”唐娜陷入沉思。
“赔了多少钱，你和司机见过面吗？”甄相问。
“10万，没有，出面道歉的是他老婆”唐娜平静地回答。
“10万块钱，你不至于住在那样的房子吧”甄相指的是唐娜在樱苹的出租屋。
“这点钱够干什么啊，给孩子买了保险，剩余留给俩孩子上学”唐娜想起孩子，痛苦的心情溢于言表。
甄相点点头，“现场还有一辆车，负次要责任？”
“是的，前面的车撞了我老公，后面的车没有停车，也压了过去，要不然我老公也不会死”唐娜突然痛苦地大声哭起来。
“金海小区的房子是买的还是租的？”甄相问。
唐娜顿时变得激动，恶狠狠地喊道，“我老公买的，可是那个贱人不给我”
“为什么不给你，婚后财产？”
“死鬼写的是那个贱人的名字”唐娜委屈地哭了起来。
“把地址给我吧”，甄相皱起眉头，示意钱进安慰一下。他出门点燃一支烟，叹了一口气。案件似乎不像他预想的那样简单，一切变得复杂起来。
甄相猛吸了两口，掐灭烟头，返回屋内：“第二辆车赔了多少钱？”
唐娜略一回忆，“1万，因为司机拒不承认撞了人。毕竟我老公也有错，他喝酒了，当时的交警劝我赶紧结案，1万和解”
“好，我们回去吧，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我后天的班，今天就不回去了”唐娜答道。
10
甄相刚走进刑侦大楼，小黄迎面走来，报告：“林菲没有说错，晚上12点半，李清风的司机把林菲送到楼下，就回去了，她也没有下楼，但是视频中断了”
“什么叫视频中断了？”甄相边走边问。
“是的，有一个多小时”小黄说。
“视频在哪里？”甄相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
“这里”小黄拿出优盘，插在电脑上，打开。视频显示，凌晨0点36分，一辆奔驰驶入监控范围内，林菲从后座下车，拿出钥匙，打开防盗门进入楼道。10分钟之后，视频模糊，完全没有影像，一个多小时后，死者宋武出现，按下了林菲的门铃，大概说些什么，10分钟之后，踢翻了门口的垃圾桶，似乎在泄愤。
“有没有问物业怎么回事？”甄相问道。
“问了”小黄说，“物业说经常出现这种情况，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曾经一个业主因为车辆被盗查找监控不得，但是车竟然在小区前面的十字路口附近找到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甄相稍一沉思，突然大声跟小黄说：“对了，你去查一下一年前，宋武出车祸时车的车牌号，还有联系一下第二辆肇事车的主人，找个合适的时间约一下。再去物业核实一下，这种情况发生了多长时间了。还有没有车主被盗的情况。”
11
“我都赔钱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们还来干什么”王先生堵着门，不让甄相进去。
“我只是过来了解一下情况，没准能帮你洗刷冤屈”甄相认真地说。
“你知道我是冤枉的？”王先生惊诧地问道，打开了门，把甄相让进屋。
“你跟我说说情况？”甄相进屋坐下对王先生说。
“去年比这个时候早些，有天早晨，忽然接到交警部门的电话，说我的车撞人了”王先生激动地大喊，“你说怎么可能呢？我的钥匙都在我身上，我还在睡觉呢。”
“你头天晚上把车停哪里了？”甄相指着楼下停车场。
“那个位置，靠近大门右手边”甄相顺着王先生手指的方向看去，对面就是林菲住处所在的楼。甄相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有没有找物业查监控录像”甄相指了指停车位置左前方摄像头的位置。
“怎么没有查？当时就调监控了，晚上6点我把车放好就回家了，11点50分，我的车还在，可是之后视频就中断了，两个小时后，发现车就不在了，车在对面那个楼的后身，距离案发现场不足50m”王先生一脸委屈，“您真能帮我洗脱冤屈？我不图钱能要回来，关键我真没撞人啊”
“事发时的监控录像，能不能看清开车的人？”甄相着急地问。
“就是因为那个监控只有录像功能，没有照相功能，根本看不清是谁在开车啊”王先生几乎歇斯底里了。
“这就奇怪了，即便是被人偷了车，没有点技术，是开不了车的，唐娜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啊”甄相暗自思考着。
12
位于市中心的白石路，是繁华世界的一朵奇葩，一排破旧的四层小楼，写满了它经历的沧桑，见证了这个城市的发展。颤巍巍的楼房里大多数为租客，本地的楼房所有者基本全部搬离，等待拆迁的日子里，每月租上1000多块钱，权当生活费。宋武的老婆吴敏，还住在这里。10年前买下房子，和宋武结了婚，如今生了孩子，也没有多少额外收入，有个住所已经相当不错。
甄相敲门进入，孩子已经熟睡，一切都静悄悄的。看着孩子熟睡中的模样，甄相想起了自己的儿子，甄相和儿子的感情很好，会在业余时间陪孩子海边放风筝，陪孩子做手工，还会和孩子讲侦探故事。只是这样的时间真是不多。
“案发当天，宋武大约是几点回家的，回家后，他有没有说什么？”来不及寒暄，甄相放下儿童玩具，问吴敏。
“我和儿子都睡了，他醉醺醺地回来，骂骂咧咧的，我当他耍酒疯，就没搭理他”吴敏哭着说。
“有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你仔细回忆一下。”甄相迫切地问。
“好像是关于林菲的，什么臭婊子，等着瞧，李总知道你就完了，什么的”吴敏停止哭泣，思考起来，“是不是林菲杀的他，我老公肯定知道了林菲什么事，林菲杀人灭口”
“他为什么要出门，你知道吗？”甄相警官问。
“是一个什么李总的佣人打电话说，他的手机忘在那了，就让他过去拿，我还说太晚了，明天吧，他非要去。我不让他去就好了。”吴敏又开始呜咽地哭起来，怕吵着孩子。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林菲的？为什么还要和宋武在一起？”甄相不解地问道。
“宋武有拈花惹草的毛病，因为这事，跟他不知道打过多少架。我要和他分手，他不同意，说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已经习惯和我在一起，习惯吃我做的饭，习惯我帮他洗衣服，打扫卫生。没有我，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爱我，跟别人只是玩玩，他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拈花惹草了。我信了。再说，林菲给宋武不少钱花，分手他爸还给了20万呢，要不还买不了这房子呢”吴敏翻着白眼，一副救世主的模样。
13
“下面让菲总将伴山雅居项目主要情况跟大家做一下汇报，并布置各部门接下来的工作”二楼容纳20人的会议室，清风公司的老总李清风坐在进门对面的主坐上，声音洪亮且富有磁性。
“伴山雅居这个项目，从政府拿地到项目规划、图纸设计已经历时半年多，感谢这段时间以来，拿地小组不辞辛劳，测算部门夜以继日，设计部门多次修改完善图纸，以及其他部门的全力配合，我们也即将开始投入生产。”林菲作为公司副总兼总经理助理，坐在李清风的右手边，永远都是公司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拆迁部门这段时间一直积极努力，将工作做在前面，也要马上迎来曙光，最后一排下个周完成拆迁。下一步将要辛苦我们成本部门，两个周以内，将伴山雅居的清单标底，招标控制价计算出来，招标部门拟定招标文件，分两个标段进行，采购部门着手安排材料询价，定价。优先采用进入集采系统的供应商，低价合理选择。销售部门联系营销策划公司，着手开始宣传，商量开盘日期”林菲工作上从不拖泥带水。
会议进行了半个小时，吩咐布置完各部门工作，林菲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成本部门经理王玲紧跟其后。
“菲总，两个周的时间也太紧张了吧，一个楼起码要一个月啊，再说我们部门人手也不够啊”王玲是个机关枪，不等别人回应，她就把话说完了。
“但也没办法啊，李总想要尽快开工，时间就是金钱，如今房地产业形势大好，不容半点耽搁啊”林菲揉揉太阳穴的位置，昨晚睡得不太踏实，今天精神稍差。
“菲总，昨晚没睡好吧”王玲又补充：“我让他们给你冲杯咖啡”
看到林菲点点头，王玲出去。5分钟后，王玲端着一杯咖啡回来，放在林菲办公桌上。
“领导，您知不知道，跟咱们公司合作的宋武被人杀了？”王玲神秘兮兮地说道。
林菲白了她一眼，摇摇头，“关你什么事啊！”
“是不是一年前，拿钱跑了，别人来报仇了？”王玲斩钉截铁地说。
“不会吧，去年李总已经处理的很完美了”林菲不可思议地说。
“关键那个工人80%烧伤啊，要不是李总，估计现在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王玲瘪瘪嘴。
“好了好了，跟咱们没关系，赶紧忙吧”林菲下达了“逐客令”
王玲悻悻地离去。
14
周三上午九点钟，强平安从办公室往会议室里走去，今天上午的会议很重要，公司要一举拿下伴山雅居项目，成本部门要多多努力了。沉思之际，前台小林跑上前来，“有位甄警官想要见您，说是关于宋武先生的案子。”
强平安停下，稍一犹豫，说：“让他到我办公室等会吧，我开完会立马去见他”
“好的”小林快步走回前台。
强平安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布置豪华，在这个33层的高层的顶端，背朝大海，绝对的海景豪华写字楼，不愧是樱苹市第一建筑公司。典雅复古式的玻璃橱窗放着一摞摞的资料盒、各种古玩把件，这时一个建筑模型映入眼帘，细长的小木棍紧紧拼凑在一起，在不同的地方显示不同的功能，门窗，屋顶，栏杆，似曾相识的感觉。甄相沉思着，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翻开笔记本，4月26日，建筑模型，林菲住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小时候老师的教导，总归是没错的。
“让您久等了”强平安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甄相转身，握了握强平安的手，刚劲有力。
“没关系”
“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强平安简单明了，示意甄相坐下谈。
“您和宋武先生是什么关系？”甄相的一向作风，直奔主题。
“他是我的一个供应商，公司的员工和他接触多一些”
“4月25日晚宴结束后，你开车送宋武回的家？”甄相说。
“是的，把他送到他家楼下，我们就开车走了”强平安一丝不苟。
“我们？车上还有其他人吗？”甄相问道。
“我的司机小雷，你知道我喝酒了”强平安说。
甄相点点头，“你确定把他送到家楼下？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他回别墅吗？”甄相犀利的眼神望着强平安。
“您是指什么重要的事？”强平安反问道。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甄相试探性的问。
“哈哈哈，那我就不知道了，还得甄警官费心啊”强平安一阵冷笑。
“您怎么评价李清风和林菲的婚事？”甄相一丝不苟。
“哈哈，别人的婚姻，我能有什么评价？”强平安反问道。
“呵呵，我只是好奇，大家对他们婚约的反应”甄相柔和地应道。
“嗯嗯”强平安点点头，表示理解，“应该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吧”
“您喜欢林菲吗？”甄相咄咄逼人，不依不饶。
“哈哈，瞧您说的，我和林菲只是业务上的关系，再说我有家庭，有老婆有孩子”强平安故作镇定。
“公司谁和宋武直接联系？”甄相说。
“我让他进来”强平安转身按了一下电话，“让工程王经理来一下”
“咚咚”地敲门声立马响了起来，“请进，王经理，这位是甄警官，有关供应商宋武的情况，你跟甄警官说说吧”强平安总是这样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
“好的，强总”王经理转身面向甄相，“您请问吧”
“我一会过去找您吧”甄相看看王经理，又面向强总。王经理同时面向强总，强平安点点头，示意他出去。
王经理转身离开。
“那我跟王经理去了解一下情况”甄相起身告辞。
“不送”强平安目送甄相离开，面向他的建筑模型，眼神深邃，目光如炬。回想起进门时，甄相正盯着他的模型，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回到遥远的十年前。
10年前，五年的工作也让自己小有成就，自己的作品多次被当做典范在公司传阅，学习。意气风发的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风暴。他努力工作，用心设计，满怀信心的参加全国建筑创意作品比赛，历时6个月，经历初赛复赛决赛，公布冠军作品时自己的建筑模型被放在大屏幕上的欣喜若狂，看到署名时刹那间的天崩地裂，即使现在想起仍有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
强平安平复一下心情，拨通了电话，晚上12点的见面，让他的心瞬间变得柔软，总是在这样的时刻，他才能回归他本来的样子，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安心做自己。
15
甄相转身出强平安办公室，看了一眼笔记本，走到卫生间。
“这两天强总怎么自己开车上下班啊？小雷呢？”一个声音响起。
“小雷不干了，听说他母亲生病了，人事部正在给强总招司机呢”另一个声音回答。
声音渐渐远去，甄相从卫生间出来，洗洗手，走向采购办公室。
“王经理不打扰你吧”甄相笑眯眯地说。
“您说哪里的话，强总安排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经理讨好似的跟甄相说。
“您和宋武老板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们的分包商，是甲方推荐给我们的，应该是两年前吧”王经理笑嘻嘻地说道。
“强总司机小雷呢？”甄相装作漠不经心地问道。
“啊？”王经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出来这一句，顺势说：“前两天小雷说，老母亲生病了，突然就辞职了，这不人事部一直忙着给强总招司机呢”
“你知不知道，小雷家的地址”甄相随口说道。
“我不太清楚，我帮你问问吧，人事部应该知道的”王经理跑着到了另一个办公室，一会功夫拿着一张纸条，跑了出来，“呐，给你，上面还有电话，你找他干嘛？”
甄相接过纸条，道了声谢谢，便告辞了。
走出日发建筑公司，甄相立马给小黄打了一个电话，要小黄即刻找出近半年林菲小区门口的视频监控，告诉他强平安的车牌号，如有发现立刻告诉他。
16
刚到清风房地产售楼处门口，甄相接到了钱进的电话：“有些逻辑对不上啊？”
“怎么说？”甄相不在意地边走进售楼处，边问。
“欢迎光临，先生要买房吗？”一个穿着深色制服，齐膝一步裙，脚蹬8分高跟鞋的满脸精致妆容的女子微笑着走过来。
甄相示意她稍等，她便安静地在甄相身旁步步紧跟。
挂掉电话，甄相同售楼小姐攀谈起来，户型，楼层，物业，面面俱到，俨然一个真正的买房者，售楼小姐一一答复，参观完所有户型，听完所有的规划后，甄相开始和售楼小姐寒暄。
“你们公司开发的楼盘都卖的很好吗？”甄相表示怀疑。
“当然很好了，现在房地产市场火热，大家买房的积极性很高，现在买房就是赚钱啊，一年就能涨20-30万呢”售楼小姐露出姨母般的微笑。
“你们总包公司怎么样？施工的质量能行吗？是哪家的啊”甄相明知故问。
“我们总包公司是日发建筑公司啊，樱苹市第一建筑公司呢，实力雄厚，施工质量肯定没问题，您放心好了。还有我们李总，那就是活招牌啊？你知道去年工地农民工闹事的事不？”售楼小姐一脸得意。
“什么事？”甄相警觉起来，多年刑警的职业敏感度，让他隐隐约约觉察此事不平凡。
据售楼小姐说，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工地上的分包商宋武拿了30万的工程款，消失了，潜逃了，工人们闹事，带头工人携一桶汽油，说不给钱就自焚。李总拿了20万现金准备给他的时候，他自己一不小心点燃了淋在身上的汽油，虽然及时控制了火势，保住了一条命，但仍然造成了80%大面积烧伤。后期的治疗费用，难倒了这一家人。李总出面组织了一场捐款，带头捐了20万，总筹款35万元。就这一件事，李总在房地产方面的口碑更是好上加好，那就是活招牌啊。
“工人现在怎么样了？”甄相问。
“好像出院了吧，但是后期还要进一步治疗，具体就不知道了”售楼小姐说。
17
“甄警官，李总让您进去”秘书徐萍站在会议室门口，对着站在窗边观察地上蚂蚁似的人们的甄相说。
“好的”甄相随着徐萍走进了一间大大的办公室，“比自己家都要大的一间，竟然只是用来办公”甄相摇着头，自嘲地笑了一声，“工作了十年，我还住在单位当年分的60㎡的两室一厅的小房子里，而且是个阁楼。”
“不好意思，甄警官，让您久等了”李清风识大体地站起身，伸出右手同甄相握了握，“请坐”。
甄相坐下，“请问您和宋武什么关系，认识多少年了”
“他叔叔是我的战友，我和他叔叔是多年的好朋友了”李清风回答道，“竟然出了这种事情，任谁也接受不了啊，何况还是亲人。”
“跟他什么时候开始合作的”甄相的意思是在清风开发公司，宋武干了很多年。
“有两年了吧，听他叔叔说，他之前开过饭店，可惜赔了钱，后来找到我，试着让侄子干些小活，你知道，他毕竟不是这个行业的人”李清风知无不言。
“一年前，他的工人闹事是怎么回事呢？”甄相问道。
“按照合同约定，工程完工可以拿到40%的预付款30万，这不刚拿到钱，这小子就出了事，跑了”李清风摇了摇头，“唉，他叔叔觉得对不起我，但是我们革命友谊啊，我能怎么办，没想到，工人不依，竟然做出要自焚的架势，逼迫我们给钱。我很为难，一方面钱已经给了，钱是公司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另一方面，如果闹大了，对我们公司影响也不好，我只好个人拿出20万，给工人分一分。可还是出事了，唉”李清风连连叹息。
“不过事情还挺圆满，虽然工人受了伤，毕竟是他自作自受”甄相说。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生活困难，后续治疗也没有钱，我组织了捐款，带头又给了他20万，才算了结”，李清风说，“只是没想到，竟还为自己公司赢得了声誉，所以说福祸相依，呵呵”
李清风虽然是一介商人，但不是没有良心，否则也不会把企业做强做大，小舍小得，大舍大得，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18
11点50分，强平安走出电梯，林菲已经打开门，相互拥抱进入林菲家。
“喝点什么？红酒？”林菲问，强平安点点头，一头扎进沙发里，闭上眼睛。也就是这里，他可以全身心地放松。忘记没完没了的工程，付款，孩子的捣蛋，老婆的埋怨。
“宋武的案子，进行的怎么样了？”林菲担心地问。
“放心好了，警察不可能冤枉好人的。”强平安将林菲搂进怀里，“谢谢你，这几年要不是你，我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安哥，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放弃自己了，孩子和我现在都很好，不是吗”林菲眼眶里似乎噙满泪水，强平安看到现在的林菲，忍不住吻了一下林菲的眼睛，林菲的泪水像早晨的露珠一样噗噗地落下。
“只是，我给不了你们未来”强平安歉疚地说，“一想到你在李清风的怀抱里，我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安哥，我只要现在，走一步算一步吧”林菲拥紧强平安，似乎想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19
“啊”的一声，钱进随后倒地，接着站起来，问道“甄警官，能听到吗？能看到吗？”
“你声音再大一点”甄相警官喊道。
“啊”的声音比上次大了一下，甄相点点头，回到案发现场。
“根据尸检报告，死者头骨碎裂位置和角度分析，凶手极有可能比宋武矮一些，可唐娜说和宋武身高相仿？而且如果50m的距离能听到，听到后立马转身，应该看到是的凶手的背影，而不是正在行凶中的凶手才对。唐娜为什么要说谎呢？”钱进沉吟着对甄相。
甄相点点头，微微一笑，“唐娜回来上班了吧”
“回来了，今天下午回来的”
“辛苦你了”甄相冲钱进点点头，钱进开心地笑起来，“终于有点作用了”。
“叮叮叮”甄相的电话响了起来，“喂”
“领导，强平安开车出门了”电话那头小黄的声音急切而兴奋。
“往哪个方向走了？让交通部门配合，找出沿路的监控录像，尤其是金海小区附近的监控录像”甄相警官兴奋地说，并自语道“狐狸出洞了”
“你明天去趟这里，找到这个人，我要出趟远门，还有看好唐娜”甄相详细地说了一遍，名字地址，还有想要了解的事项。
20
“甄警官，回来了”甄相边点头边走进刑侦大楼，“头，你可算回来了”小黄小跑到甄相前面，随甄相进入办公室，“事情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甄相坐下，“强平安怎么样了”
“强平安已经拘留扣押，但是拒不交待。”小黄沮丧地说。
“梁慧晨那边呢？”甄相问。
“李存志的情人？她把她看到的全说了，说不是故意隐瞒，因为抢了唐娜的老公，不忍心害她家破人亡，就闭嘴没说”小黄耸耸肩。
甄相拍了拍小黄的肩膀，笑了笑，说：“好，我去见一下强平安”
21
派出所拘留室里，甄相警官见到了强平安，一个周未见，强平安一改往日的朝气蓬勃、精明强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你是怎么知道我和林菲的关系的”强平安注视着甄相，毫不避讳，似乎知道答案，而只是为了确认。
“从你的建筑模型”甄相笑了笑。
强平安摇摇头，“在建筑这一行，有一个建筑模型摆在家里很正常”
甄相“嘿嘿”一笑，“但是放在卧室里就不太正常了，除非它很重要。说吧，你和林菲是怎么从中牟利的”甄相警官打开笔记本，监控录音。
“我和她只是男女关系，这种事见不得人的”强平安不屑一顾地冷笑了一声。
“主动交代，可以获得减刑”
“你想让我交待什么？”强平安一脸镇静。
“林菲如何在招投标过程中暗箱操作，为你谋取利益？”甄相敲着桌子。
“那你得问她啊，我又不知道”强平安态度极其恶劣。他和林菲已经商量好了，即便被抓，强平安拒不认罪，警方也拿他没办法。
“你们以前是同事吧，你暗恋林菲？想想你们最初的美好。”甄相想到前两天找到省建筑设计院的高院长，拿着照片给高院长看了一眼。高院长满心愧疚，因为处理不当，损失两员大将，他也懊悔万分啊。
强平安转过头，惊诧地看着甄相，“呵呵”笑了一声。
“十五年前，我建筑学毕业，寒门学子在省级建筑设计院上班，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虽然仅仅2000元的实习工资，也是值得炫耀的。在老家，像我这样年龄的男人，早就怀里一个，背上一个，是两三个孩子的父亲了。七大姑八大姨就着手安排各种相亲，逃避不了，在家里亲戚的安排下，认识了现在的老婆，两年之后，我们就结婚了……"
十年前，工作满五年的强平安，在单位属于业务精英，创意无限的那种才子，被提拔为设计部门经理，工资已经不是普通毕业生所能觊觎的。虽前途无量，但生活却似一杯白开水，淡而无味。当年的6月，公司安排了一批应届毕业生面试，他是主考官。当天下午2点钟，大家都有点昏昏欲睡，面对20多个年龄、谈吐基本一致的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他没有一丝兴奋。突然，高跟鞋的咔咔声传来，下一位面试者走进了只有三个面试官的会议室，绿色的长裙，搭配白色的真丝短袖，长发及腰，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的林菲出现在他面前，如一缕清风吹醒了他沉睡的心，不管是当天下午的春困，还是日后的生活。她都如和煦的春风般带给他温暖，重新点燃他对生活的激情。他安排她进了他的设计部门，把她安排在离他最近的办公桌的位置，透过隔断的缝隙，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一举一动。他是已婚之人，一个孩子的父亲，他没有非分之想，只想在空闲，在疲劳的时候，看她一眼，便满足了。他手把手地教她设计，启发她灵感。她鼓励他参加设计大赛，一起建模型，一起查资料，一起想创意。他记住了她想要的生活的样子，设计了她喜欢的房子，模型中添加了她幻想中的元素。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那天上午，她没有按时上班。他也没有接到她请假的电话，让下属小林给她打电话却已关机。询问到她的居住地址，他来到她的楼下，犹豫再三，最终放弃敲门。
第二天，听她要好的同事，说了她回西安的事情，也得知了来龙去脉，他嘲笑着自己，为自己愚蠢的行为感到可笑。
可是命运这个东西，似乎是冥冥中注定的。比赛中，他的作品夺冠，名字却不是他。他一腔的怒火，不知该如何发泄，他像一个失控的火车一样，东一头西一头，周遭的人跟着受伤。他在怒火中辞职，妻子劝他四处逛逛，他听从了她的建议。他不知道去往何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指引着他来到西安，来到她家附近。
少雨的西安，却在一个明明晴朗的下午下起了瓢泼大雨，他看到民政局门口如落汤鸡的她，心痛的无法呼吸。他走到她的面前，他们重逢了。
他擦干她脸上的泪水，拥抱着她娇小的身体，发誓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他。
“你把她安排进了清风集团？”甄相问。
“我可没那个本事，你知道，那时的我是个loser”强平安挑了一下眉毛，轻率、不屑，“林菲业务能力很强，人也漂亮，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努力奋斗得来的。”
“你别说你没有从中得利？”甄相义正言辞地说。
“是，因为我们的关系，我才认识李清风的，林菲建议我注册一个公司，她帮我牵线搭桥”强平安嘲笑似的看着甄相，“你不懂，像你这样正直的人少了。”
“李清风知不知道你们的关系？”
“我说了，林菲介绍李清风给我认识，但是李清风只是知道我们以前是同事。”
“他不介意你会从中牟利吗？”甄相不明白李清风为何跟强平安继续合作。
“哈哈，你太天真了，活总有人干，谁挣钱不是挣钱？何况林菲是他喜欢的女人，他总得给她一个面子”强平安冷笑着说。
“你知道宋武和林菲的关系？”甄相关心的还是宋武被谋杀一案。
“知道，林菲在西安的时候就已经跟我说了”强平安回答。
“那你们还在一起合作”甄相不明所以。
“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宋武威胁不到林菲。再说商场上哪有永久的敌人。”强平安说。
“4月25日，你知不知道宋武跟踪你？”甄相想要从强平安的眼神中确定自己的猜测。
“回到家林菲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他摁了林菲的门铃，要告发我和林菲的关系，哼，永远改不了无赖的秉性”强平安一脸嫌弃，哪怕那个人已死。
“所以你们担心东窗事发，在他回别墅的路上杀了他？”甄相继续逼问。
“甄警官，您小说看多了吧，因为他一句不成威胁的气话，我便赌上我的前程？开什么玩笑”，甄相看着强平安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相信强平安，更加坚信了自己内心的推断。
“那为什么携带监控干扰器，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甄相转移话题，这已是确认的事实，容不得强平安狡辩。
“我承认，带干扰器不对，这也仅仅是为了自我保护，你知道这种事情见不得光”强平安强词夺理。
他没有未来可以给他，唯一的就是每天晚上12点陪她相处的那两个小时。她没有怨言，只要每天能看见他，她便心满意足。
“为什么要选择凌晨？”甄相不解地问道。
“菲说，凌晨是今天和明天的交汇，这样她每天都能和我在一起”强平安平静地回答。
“你完全可以选择离婚，选择和林菲在一起啊”甄相真的不能理解，对他这样坦荡性格的人来说，偷鸡摸狗的事，他做不出来。
“老婆陪了我十来年了，任劳任怨，我不能对不起他，关键还有孩子”强平安叹了一口气，他无法说清这里面的情义，他也不止一次的考虑离婚，总是下定不了决心，一拖再拖。
“不过你知不知道，监控干扰器会破坏很多证据，干扰监控的正常运行！”甄相转而严肃地说。
“只要能帮我躲避过摄像头，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强平安说。
“你这样也会让犯罪分子有机可乘，这么大的公司老总，怎么能不知道规则呢？”甄相非常气愤，为强平安的自私自利，更为强平安置国家制度于不顾。
22
“唐娜怎么样了？”甄相和小黄走进保安亭，钱进正拿着一张纸，念念有词。
“甄警官，您回来了？”
甄相点点头，说：“你在干什么呢”
“呐，这是你让我找的那个小雷，问的情况，跟你预想的一样，他母亲突然生病了，正在樱苹山医院，胃癌晚期，那天晚上他先把宋武送回白石路，接着又把强平安送到家，他就回家了”钱进一本正经地说。
“然后强平安独自驾车去了林菲住处，因为视频监控干扰器的作用，所以他停车的一个小时，监控录像上什么也没有！”甄相笑着说。
“那他就是不知道宋武在后面跟着？并没有上楼？”小张说。
“后来林菲打电话，他才知道的”
“宋武肯定跟林菲说了什么，林菲没有答应，所以他非常气愤，想要找李总说清楚，林菲告诉了强平安，强平安杀了他？”钱进一板一眼地推理道。
“人不是强平安杀的”甄相沉思道。
“杀人罪啊，他肯定不会承认的，知道我们没有证据，干扰监控的正常运行，关几天就出来了啊”钱进生气地说。
“我们去见见唐娜吧”甄相跟小黄说。
“好，走吧”钱进着急出门。
“你不用值班吗？”甄相用惊讶的表情对着钱进。
“嘿嘿”钱进偷偷笑着说”有监控，我回来看监控，一会就好了“
“算了，你别去了，好好上班吧”甄相命令道。
钱进虽然不高兴，但也没办法，职责所在。
23
“你心情好点了吧”甄相警官和小黄被唐娜请进屋，刚坐下，就关心地问道。
“好多了”唐娜说。
“是宋武撞了你丈夫吧”甄相觉得还是直接了当比较好。
唐娜呜咽着哭了起来，随后开始大声哭泣起来，甄相这样的事看的多了，反而觉得合情合理。
“我问他，出车祸时，他的车牌号，我确认了是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捡起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我当时也是害怕极了，我没想杀他啊”唐娜哭着说。
“可是一条人命，因为你的关系而死去，不管他多么罪大恶极，我们也没有权利去剥夺他的生命，我们是法治国家”甄相说。
“法治国家？为什么他撞了人就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以为有关系，有钱，就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生命吗？”唐娜无比愤慨伴着呜咽的声音。
甄相摇摇头，“个别人凌驾于法律之上，不代表整个国家都是如此，我们还要相信，这个社会是好的，国家是好的，慢慢的，总归会好起来的。事实上，杀你老公的另有其人吧”甄相试探性地问道。
“你在说什么？是宋武撞的我老公啊”唐娜手足无措，全身颤抖起来。
“事实上，你老公死于二次车祸，你不能否认吧”甄相表情严肃，好像有重大事情公布。
“已经认定了啊，但是那辆车不是主要责任，是宋武肇事逃逸导致的，如果他及时救治，我老公也不会死”唐娜痛苦地叫了起来。
“可是，第二辆车是你儿子开的”甄相极其严肃地表情威慑着唐娜。
唐娜全身颤抖着：“你在说什么？我儿子在上学，不可能的。”
“事实上，梁慧晨已经把她看到的全部告诉我们了”甄相不想再卖关子了，对这样一个女人，这也是一种折磨。
“她在胡说，她抢了我的老公，抢了我的房子，现在还要诬陷我的儿子，她到底是何居心”唐娜气急败坏地想要冲出房子，被小黄一把拉住。
“大姐，你冷静点，她如果真想诬陷您儿子，有必要一年之后，我们问才告诉吗？她也是心有内疚，本想藏在心里一辈子的。但是天网恢恢，您儿子那天晚上不在学校，我已经去学校确认过了，而且您儿子学的是汽车工程，弄一辆车很容易，不是吗？再说您儿子已经承认了！”小黄拨通刑侦大楼办公室的电话，“喂，小刘接电话，李明轩抓到了吗？好的好的，已经被拘留了，等待审讯呢”小黄转向唐娜。
“该死的李存志，活着的时候没有照顾好我的儿子，死了还要拉着我儿子啊，耽误了我儿子的一生啊”唐娜晕死过去。
“赶紧打120，小黄，人工呼吸”甄相一行，手忙脚乱。
24
樱苹山住院部，唐娜醒来，看到自己的女儿李明雅哭成了泪人，又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啊，妈妈害了你啊，是妈妈不好，妈妈早跟你爸爸离婚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啊，我混蛋啊”
“妈，妈，您别激动，哥哥主动认罪，可以缓刑的”女儿李明雅抱住唐娜，也是忍不住地哭起来。
“我妈妈一生受了很多苦。小时候，姥姥家里穷，姥姥身体也不好，都说长姐如母，为了两个弟弟，她35岁才嫁给了我爸。还是为了给我爷爷冲喜。嫁过去的第二天，爷爷就去世死了，奶奶说我妈妈是扫把星，要我爸把她扫地出门，我爸爸不答应。爸爸心地善良，和颜悦色，新婚的他们还是很幸福的。我爸小时候学习很好，可惜因为爷爷的缘故，高中毕业便没有继续读书。婚后第二年，妈妈便生下我和哥哥，爸爸为了这个家，去樱苹市打小工，学手艺，木工活做的可好了。慢慢的，自己开始揽工程，给新房子做装修，爸爸为人大方，不和人计较，一些工程款也是一拖再拖。但因为揽工程，应酬也就多了，爸爸回家的次数也少了。家里的农活也不帮忙干了，都是我妈妈一个人忙活，忙着我们的学习生活，还要照顾地里的农活，很少打扮。爸爸回来一次，妈妈也会唠叨个没完，爸爸喝了酒就开始打妈妈，打哥哥和我。钱更是不给我妈妈一分，现在樱苹大旱，果园都赔钱，我妈妈才出来做保姆打工维持生计。我和哥哥的学费也是我和哥哥单独去问爸爸要的。我和哥哥劝妈妈离婚，妈妈说想给我和哥哥一个完整的家，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婚的。我们明白，其实他们那辈人，思想陈旧，离婚就是被人扫地出门，是没人要的，也丢了娘家人的脸。她总以为，爸爸还会回来的，他习惯了她的照顾，他跟她是亲人啊，她一直念着爸爸以前的种种好，说爸爸是心善之人，被人灌了迷魂汤，只要他回家，他就会变好的。”李明雅抽噎着，一字一句敲打着甄相的心，“你不是救世主，你拯救不了任何人，唉”甄相心想，竟无言以对。
25
审讯室里，甄相见到了这个只有21岁的大学生李明轩，低着头，虽有着棱角分明的脸，却明显稚气未脱。
“那天，妈妈说要找我爸算账，我一听不好，就赶到爸爸住的金海小区，妈妈跟爸爸还有爸爸的情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爸爸很生气，对我妈拳打脚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爸爸嫌丢人，就出门走了，我们找到他时，他已经喝多了，在马路上晃晃悠悠地走着，过马路也不看车，直接闯了过去，恰巧一辆车撞过来，爸爸就被撞飞了。面包车，停了一下，接着就开走了。我当时想，爸爸死了倒好了，远处看着爸爸抬起头，朝我这边摆手。看着满脸是血的他，我脑子一热，随手拉开路边的车，没想到车没锁，我打着火，对着爸爸压了过去。爸爸死了，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下车抱着妈妈就跑了。我觉得我完了，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车主看到监控肯定会把我抓起来的。没想到，事情很顺利，没有监控，车主反而赔了钱给我们。我们就当没发生，爸爸死了，对妈妈来说反而是解脱”李明轩主动交代。
26
阳光明媚的午后，大家昏昏欲睡。甄相闭目养神斜躺在自己的躺椅里，小黄在电脑前哔哩吧啦的打着字，跟女朋友聊得热火朝天。
“请问，我想找甄警官”
甄相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时间，心想“来了”，转头望向门口。一个35岁左右，农民工打扮的男人，站在门口。“我是来自首的”那人继续说。
呼啦地办公室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小黄跑过去，“宋武是你杀的？”
“是，是我杀的，是我愚蠢，以前做错了事，现在做了更大的错事，我对不起宋武，更对不起老婆孩子”那人跪在地上，痛苦不已。
27
“头，你上次出差，是不是去找邢国昌了？你怎么知道是他杀的宋武？”小黄和钱进围着甄相，好奇地问。
“听说工地工人闹事自焚，我就猜测会不会是他报复。往自己身上浇汽油，不是一个头脑冷静的人干的事。愚蠢的做法。这种人很可能会做出更为极端的事情，永远把过错推给别人。我找到他的妻子，因为他愚蠢的行为，她已经吃够了苦，听说宋武死了，她联想他前几日不着家，说跟邻居出去包活，她就开始怀疑。我劝她最好让邢国昌自首，换来减刑缓刑的可能，给他五天时间，嗯，今日期限已到”甄相得意地说。
28
9年来李清风第一次得到允许进入林菲的住处。李清风摇摇头，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他自从与前妻离婚，已经没有再爱过谁了，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9年前，林菲来公司面试，如一缕春风吹得他春心荡漾。他加倍地呵护，温柔以对，以为自己将梅开二度，“唉”李清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有过怀疑，见到强平安我就有股醋意，哈哈”李清风自嘲地笑了一声，面向林菲，拿起桌子上的白开水，轻轻地呷了一口。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林菲觉得对不起李清风，“你问我，我会说的”
“我就想对你好就行了，你若真有心，你会感觉到的”李清风淡淡地说，还是没忍住心里的疑问，“小新是强平安的？还是？”
“哈哈，都不是”林菲知道李清风的意思，“我前夫的，我没骗他”
“你的辞职信”李清风拿出林菲上交的辞职信，“公司副总还给你留着，你的业务能力很强，公司需要你，买卖不成仁义在。”
“您不在意吗？”林菲满眼泪水。
“活总要有人干，强平安公司我也是认可的，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李清风站起身，“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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