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今天北方某些地区下雪了？
今年的雪下得好早哇，记得从前在家，最早也要11月才下雪的吧。
在南方的艳阳里恍如隔世地感叹着北方的雪，
细数每年大概是什么时候下第一场雪，
什么时候学校组织扫雪，
什么时候雪厚到连堆五六个雪人都不成问题……
一
那五六个雪人是跟好几个同学一起堆的。
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从前一天夜里就开始下，早上出门上学还在下，一直下到中午才停。
午休吃完饭，我们几个家伙一头扎进雪地里，比赛堆雪人，看谁堆得快。
我们大概把半个操场的雪都招入麾下了吧，堆出来的几个雪人高矮胖瘦各不同，数小王同学的最圆滚滚。
小王嫌雪人不够美，贼嘚瑟地把他那条火红火红的毛围巾给雪人系上，说，这回美了！
可是围巾忘了拿下来，晚休再去看，没了……
几天后再堆雪人的时候，小王又把他新买的嫩绿嫩绿的毛围巾给雪人系脖子上了，回头又忘了，又没了……
真是缺心眼。
这就是我对小王同学的第一印象。
二
小王爱追剧，只要我们女生一聊剧，他准凑过来。
怕被嫌弃不凑过来的时候，你就看吧，他准是潜伏在附近，支楞个大脑袋目光炯炯饶有兴致地在那儿偷听呢！
小王头大，硕大无比，目测他那顶大脑袋的尺寸仅次于大头儿子。
小王对我这个追剧狂魔顶礼膜拜，天天喊我“剧神”。
还说我要是上那个什么电视台的什么猜电视剧的节目一定拿冠军得大奖。
他这话虽然前后墨迹了好几次，但我很受用。
每周六不上早自习，八点才上课。
早到的同学就关紧门窗，鸟摸悄地打开班里的电视偷看，那台大屁股电视位于黑板左侧斜上方。
后来贼胆愈大，晚休（晚自习前的吃饭休息时间）时也时常一帮人猫在教室里聚精会神偷看电视。
个个都看得乐颠颠喜滋滋的，有一种集体共谋了坏事还不被发现，心里忐忑又刺激的快乐。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每回被班主任逮个正着，大家都众口一致指认小王是开电视的元凶……
小王也不解释，被班主任叫到走廊训半天后回来仍是笑呵呵的，
下回电视该开还开（棒棒哒）。
因为小王的神助攻，我们捞到了大便宜，
什么《云海玉弓缘》《海豚湾恋人》《西关大少》《情定爱琴海》等热剧一个不落地全都看到了，
连当年湖南台轰轰烈烈的《寻找紫菱》节目都没耽误看。
真是难以置信。
虽然缺心眼，但是很给力，这是我对小王同学的第二印象。
三
认识（打闹）久了，发现，小王同学其实是个温柔和善爱笑的男孩，
憨憨的，很可爱，
跟那些粗声大气调皮捣蛋成天造成泥猴的男生有些不一样。
而且他还细心，甩那些心跟笸箩一样大的男生十几条街不止。
回头想想，他似乎总能第一时间敏锐地嗅到谁的心情不好需要安慰，谁今天不爽需要找人肉沙包发泄……
此等洞察，如有神力。
但他什么都不说，习惯用行动证明一切。
比如说同年冬天有一阵子，我不太开心，具体因为啥事儿全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电视上在播《冬季恋歌》和《灌篮高手》（追剧狂魔就算失忆了也会记得电视剧名的，相信我）。
一天早晨，巨冷，我一如既往带着起床气臭脸走进教室，把帽子手套凶恶粗鲁地通通扔到暖气片上，然后一转身，忽然发现我的课桌上竟静静躺着一本《灌篮高手》信纸，在遥遥地向我招手！
我的心情瞬间就美丽了！
下一秒，不对劲儿啊，这是我的桌子吗？
是啊。
可是我桌面上啥时候贴了《冬季恋歌》的海报我都不知道啊？
还是裴勇俊和崔智友在雪中打雪仗的唯美合照！看过《冬季》的亲一定记得。
我的心情立马亢奋了800个度，一点儿不夸张。
同桌告诉我信纸是小王放的，海报也是小王贴的，一大早来了跟神经病似的一个人在那儿忙活半天。
我回头对小王致以感激涕零的注目礼，
小王只是嘿嘿地傻笑。
虽然当天第二节课间，班主任就勒令我撕掉桌上《冬季恋歌》的海报，说花里胡哨带坏班风……
我边撕边埋怨小王咋贴的这么紧撕都撕不下来，
可心里依旧是开心的。
不只对我，小王对我们姐妹团的每一个都一样暖心，我们常调侃他父爱如山。
从此也就更乐意经常带他一起玩儿，
课间操场遛弯；
午休一起拔足狂奔，抢占麻辣烫、米线店的高位；
晚休饭毕去小卖部买可乐，几个人坐操场一隅吹着晚风看夕阳；
体育课翻墙出去，跑校门对面书店租小说和影碟，
墙有点儿高怕得要命，都是他在下面张开双臂接着，说你们就放心跳吧……
在他的助攻下，我们总能异常顺利地从班里各路大神处搞来最新一期的八卦杂志，晚自习时如饥似渴地偷摸看。
那年头八卦杂志定价颇高书店又不给租，奇货可居分外抢手。
由此可见他的人格魅力有多么巨大！
现在回想我都纳闷，他是怎么做到在男女生中人缘皆好，简称男女通吃的？！
四
Anyway，
我们就这么非常开心快乐地携手度过了好几次考试的摧残。
有次考试前，从别的男生嘴里听说小王爸爸好像得了癌症。
桃子第一个跳出来说不可能，小王今天还嘻嘻哈哈的呢，
癌症，你忽悠谁啊。
我也说，你就别瞎忽悠了，癌症那是韩剧桥段，想发生在身边哪那么容易啊。
我们谁也没跟小王提这茬，忽然跑去问人家老爸是不是得了癌症，这不是欠抽吗。
几个人一如既往打打闹闹，谁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之后分了文理班，小王去了理科班，我们几个留在了文科班，隔了两层楼的距离，联系就少了，冬天来的时候再也没一起堆过雪人。
五
有一天在食堂跟别人吃饭的时候，听对方说起小王爸爸去世了。我们面面相觑三脸惊愕懵逼。
“就半年多前的事儿，那会儿咱们还没分班呢，说是得了癌症。”
“不会吧，你们居然不知道，你们关系那么好……”
我们几个撂下餐盘，飞跑回教学楼，一路懊悔不迭：
那个时候，小王得多难受啊！我们却一句都没有安慰过他，甚至连问都没问过！
发生那么大的事儿，小王情绪肯定有波动啊，我们居然都没有看出来！
在小王最需要关怀的时候，我们都在干什么！
我们这叫什么朋友啊，干脆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气喘吁吁冲到小王班级门口，正巧小王在教室里吃盒饭。
看见我们，秒挂上他招牌式的熊猫笑容，小旋风一样奔出来热情问我们吃饭没。
看他满面春风的样子，我们几个愣是谁也没能把酝酿了一肚子抱歉安慰的话说出来。
时机不对，而且
时过境迁，现在再想说什么已经晚了，更加说不出口。
扯东扯西地扯了半天，才想起小王的盒饭还没吃完应该都凉了吧……
赶他回去吃饭，我们几个像泄气的皮球一样下楼。
瞧瞧我们干的这都叫什么事儿！
六
高三的冬天很快就来了，每天都过得兵荒马乱。
一日午休，窗外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我跟桃子说，我们去找小王堆雪人吧！
桃子从题海里懵懂地抬起双眼，说，现在？
对，就是现在！
旁边的顺风耳小琳一听立马附议，于是我们仨一秒全副武装，兴高采烈爬上五楼去找小王。
那天我把我的围巾系在了小王堆的雪人身上，
小王冻得鼻涕泡直冒仍然开心地说，真好看！
我想我总算是为小王做了一件微末小事，
可我知道，
我欠他的那句安慰，怕是再也还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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