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伟是东南与西北的结合,最直接的南北差异是我们的胃,但偶尔也会碰撞出一些雷同款。
大伟的妈妈说西北人的胃怕寒湿,吃不得水稻,要吃面才养胃。大伟是个从小不沾家务活的宠儿,在做饭就是擀面的西北,他唯一会做的面食是拨鱼子。然而在他老家,拨鱼子只用来救场,主食不够吃了,做个拨鱼子,简单快捷。街上馆子里几乎没有卖这个的,似乎嫌它不如面条那般拉扯得光滑有嚼劲。
其实,东南到东北也能找到类似拨鱼子的东西,只是手法和形状上略有差异,还换了个称呼,名叫面疙瘩。我家是福建沿海小城市,三面环山一面临海,不得不说食材丰富,顶有吃福。煮个面疙瘩汤,汤头里也能和谐得让海鲜蔬菜蛋肉齐上阵。
简化版本的面疙瘩只需在清汤里撒一把虾皮调鲜,汤煮至沸腾,再添入炒得酸中带甜的酸菜笋丝,同时用刀随意的刮出形状和大小都没有规则标准的小疙瘩块。面团本身是半液体状的,刮入锅后,便有一些面粉溶入汤头里,有点勾芡后的模样。快出锅时切点鲜辣椒丝和芹菜末,把面汤色香味都做了点睛之笔。
面疙瘩口感上是软滑的,面汤有点稀糊,老少皆宜。天寒时趁热来一碗,实在让人妥妥地暖身暖胃。夏天的话,最好是搁着放凉了再吃,汤汁已被面疙瘩吸收大半,稠软酸辣的感觉把热天的脾胃都拯救起来了。
大伟西北版本的拨鱼子做法是大碗里倒入面粉,调盐水搅匀后,用一根竹筷将面团朝碗沿推送剔拨出小拇指长短的面条。不赶时间的话,能让面团有半小时以上的饧面时间更好,那样面团会更光滑,口感更弹牙。煮熟的拨鱼子像饺子一般捞起装盘,长约7厘米左右,两端细长,中间宽厚,入口软而不失筋道。
搭配拨鱼子的浇头是提前炒好的。大伟始终不喜欢南方的猪肉,觉得有种特别的肉腥味,鸡肉也没有他记忆里土鸡肉的香味。由于吃惯了西北的草原放养吃草的绵羊肉,他对膻味浓浓的山羊肉也是拒绝的。所以通常是退而求其次,用牛肉切丁加葱、姜、花椒过油煸干后添加切丁的土豆、蒜苔、茄子、青椒、西红杮等,一起翻炒至变色,然后注入清水煮沸再改中小火炖至土豆绵烂、汤汁浓稠,即可起锅。
福建人吃拌面,浇头的配菜不一定要丰富多样,就像葱油拌面、花生酱拌面等等,只用酱汁调味并无佐菜,照样让人吃得眉飞色舞,可是浇头的汤汁一定要足,才能把面拌得入味。吃面未必要重口味,但如果直接上一碗清水捞面,南方人是难以下咽的,就像西北人咽不下白米饭。也许能尝出看似无味的面香或米香,才知道客从何处来,知道儿时的味蕾是如何被打开。
大伟一家虽是汉族人,饮食上受新疆地域的影响却不小。面条是他们最常见的正餐主食,抓饭偶尔也会煮上一锅,不过更多时候还是来了贵客好友才有抓饭可吃。
其实做法并不复杂,无非是把羊肉、胡萝卜、洋葱用油爆炒后,添入大米和水,外加少许盐调味,之后小火焖熟。现在要折腾一餐手抓饭更是简单,配菜炒开后加水煮沸,连同浸泡过的大米一股脑儿倒入电饭煲就能自动煲熟。出锅了,一人一盘,色、味、香俱全,也不必另炒下饭菜,别提有多省事。
西北人没有煲汤的习惯,所以我吃抓饭的时候,总是自行装杯开水,怕自己光吃饭噎得慌。福建习惯于四菜一汤的吃法,汤虽然远不如广州老火煲汤的养生讲究,但总归得有。小时候,爸妈忙得早出晚归,遇到赶时间下厨的时候,也不会忘了紫菜虾皮顺手冲泡一碗。
大伟第一次吃福建咸饭是我妈煮的土豆饭,烹饪方法和手抓饭其实并没有差别,只是食材和调味的选择不同。大伟吓了一跳,惊讶不已,不停追问为什么,到底是谁在抄袭谁?哎,说不定广东人还得怀疑我们学艺不精,把无敌好吃的煲仔饭给简化了。
我自认是个几乎各地风味的菜系都能接纳的人,就像一个可以行走世界的牧民。可在外呆久了,也总会想吃一点家乡菜。哪怕是食在厦门,我仍然能明显地感觉出老家的小海鲜与厦门海鲜的不同。
大伟来到福建,离乡几千公里,不仅是胃接受了全新的洗礼,整个身体都在接受不同气候带来的挑战。转眼又是二年未归,我问他,你想家吗?他想了想他那遥远的地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我的胃很想家。
除了父母,最常提醒我们想家的,大概就是诚实的胃了。
读着三毛、席慕蓉以及卫斯理科幻小说成长起来的80后水瓶座一枚,北交狮子,上升双子,努力让自己摆脱乌托邦式的空想,接受充满烟火气的真实生活;其中的困惑,交给文字来梳理。我是叶澄诺,自由撰稿人,摄影爱好者,二级心理咨询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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