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屠杀
于是我们出走红尘，跨荒山，斩荆棘，来到了幽谷。此时已日薄黄昏，雾霭沉沉，而她的眸子像琥珀一样闪着光。
风吹动她天蓝裙裾，像是吹皱了整条银河。那蓝，蓝到了心里去。
她摸摸头上的那个精致的冰簪，她说：你真厉害，这冰连幽谷的阳光都不能融化。
我说：此冰乃一玄冰，为天上地下极寒之气所凝，既无法摔碎，更不会为凡尘之光所融。这是我灵力的虚化。我叹了一口气，又说：但是不知怎么，我的灵力像是被人偷取一般越来越少。我总感觉一场阴谋将至，但不管怎样，我终究要不惜代价护你一世周全，即使是用死。
幽儿紧紧抱住了我，我嗅到她的气息像是幽兰一般的芬芳。而她姣好的颜容像是幽谷中最美的木權花。她说：这冰簪和我同在，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这柄簪子，那就是我死的时候。
我深吸一口她的气息，说：真好。
很多年后我复又轮回于世，在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了她的那句话。她的话决绝得仿若一场不告而别。
幽儿眼睛水灵得宛若一片湛蓝的湖，她用新奇的目光打探着这个美丽的世界，一如当初我打探她一般。
她说：幽谷真美。
我说：但是幽谷只有黄昏，只有黑夜，只有无穷的寂静。它唯独缺一个太阳。我复又笑了，说：因为你就是我的太阳。
——然而，太阳就要熄灭了，而她的王也将成风幻沙，与这落日同葬在夕阳。
是一个可怕的声音。
幽儿吓得躲在我后面，颤声道：夜修罗……
——你终于还是认出我来了么？好久不见啊。
还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我一边搂住幽儿，一边向外源源不断地释放灵力与杀气，朝空旷的四周大喊：出来吧。
可是只有回声。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空气似被疯狂滋长的恐惧凝固了一样。连我的手心也沁出了汗。
终于，夜修罗缓缓吐出一句话：
——杀戮，开始了么？
在一刹那，在那夜修罗话音落地的时候，我将掌心凝聚的灵力引爆，无数的冰锥拔地刺起，地面不断喷射出巨大的灵力，将周围林立的巉岩击了个粉碎。
我轻轻地道：还不出来？
突然空气中有一个身影被斜阳拉长，她踏着血迹走来，杀气腾腾，惊畏众生。
而她给我的第一感觉，让我感到难过与悲伤，因为我从她深蓝的瞳孔中望出的哀愁。
那蓝，是幽儿一般的蓝，是直入人心的蓝。这蓝让我觉得，她一定不是夜修罗。
幽儿躲在我身后，轻轻地对我说：小心，她就要使出修罗剑法了。
我一扬手将她保护在冰墙里。然后我走向她，我说：亮剑吧。
夜修罗抬起了头，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没有剑。我以虚无为剑。
这时，我才真正看见她的脸。那是一张洞然无生气的脸。让我觉得她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傀儡，一把屠戮生灵的刀。
她作势提剑欲斩，然后疾步向前。奇怪地是我竟然无法看清她的步伐，等待她移至面前，我才惊觉，于是寒气护体，六盾冰墙横亘而出。
可是我明明没有看到剑，却看到了剑穿破冰墙的铿锵剑气。我调动灵力将冰柱交叉穿刺，终于有少许冰尖划破她的肌肤，那直流而下的血让人心惊。
因为是蓝的。
又是天一般水一般的湛蓝。那是世间最圣洁的颜色。
越来越多的冰锥刺穿她的身体，血汹涌喷出，可她好像无知觉般仍狂风一样前进。
终于，她突破了六面冰墙，可是她也成了一个血人，她的身体挂满了无数的冰柱残渣。她狂喷一口鲜血，跪在了我面前。
我单膝跪下，问她：你为什么不躲开，你不怕疼么？
她努力挣扎地站起，可是这注定失败无疑。她对我说：面前的一切都是虚影，永远小心你的背后。
我疑道：这是什么意思，你的修罗剑呢？
她正启唇欲答，突然身子却猛地一颤，她的头颅沿着脖颈堪堪卸下。
霎时血如瀑布。我大惊，因为我根本没有动手，而且在那时，我分明感受到了空气中一闪而逝的强大灵力。
我感觉那隐隐让我不安的阴谋似要浮出水面了。
我刚要转头，却猛地被一柄细若游丝的长剑扎进机理，偏偏又刺入心脏。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的王。
到底是谁？
我转头。
是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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