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那年总羡慕别人的生活,儿时住的房子左边胡同内有一家小女孩岁数同我差不多大,因为每个中午只要从他们家半遮掩的门内都能看到满满一盘子大串鸡柳端到屋子里去,而我只能在门外跟着四溢逗留在鼻尖的芳香去索取那一点残留在空气的味道。
因为,只有闻一闻,我才能知道那是什么味道,才能记在记忆中,尽管那一切并不属于我。
从六岁到十岁,那四年是我人生最苦的四年,我是从小到大穷养的。
没见过东西,没见过世面。
那四年的时光,至今历历在目。
吃白菜,喝稀饭,每日挤在五六十平米的房子内,畅谈人生。
上学虽然穿着别人给的旧衣服,可是我很开心,因为那些旧衣服,可以原我的小公主梦。
我和所有小姑娘一样,在七八岁的时候有极强的爱美心,对着镜子摆姿势,换上喜欢的衣服只为在这个贫穷的家庭有那么一丁点出众的形象。
我记得有一件衣服,别人给我的,那是之前流行过的款式,穿在我身边已经过时了,我还是很喜欢,我穿在身上招摇乱撞,就算偷偷流鼻涕也不舍得往袖口上抹,尽量以孩子的方式爱惜着,珍藏着,哪怕这样也抵不过每天穿来穿去,那件衣服没穿多久就破了,最窘迫的是在做广播体操,呲拉一声,缝补过得那一层黑线,伴着广播体操的音量从隐藏的棉絮中毫无顾忌的暴露出来,我心疼的望着露出棉絮的破洞,试图想有一丁点回旋之地,可那个洞一下子更大了,补了一次又一次,密密的针线露出黑乎乎的一片,我还是舍不得扔它。
小时候总这样,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有着近乎偏执的热爱。
那件衣服伴了我整个冬天身上仿佛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我还记得到第二年冬天我翻开衣柜撒手去寻找时,在穿上试试,已经又小又短了。
那时候也拖出来穿了,穿了几天,冬天赶过来,遮不住身子,只能依依不舍褪下。
九岁那年喜欢上洋娃娃,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不喜欢玩具的,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啊。
我不敢对任何人说我喜欢。因为穷,因为懂事。
每次在超市路过洋娃娃的货架,我都在看一会,却从来不会要,因为我知道就算要,也不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芭比娃娃。
不过好在,上天给了我丰富的想象力,我可以瞥着洋娃娃想象一下拥她入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抚摸着她金色的头发穿越指尖编成各种各样的发型,可以想象每天给她做漂亮的衣服。想着想着,就会觉得自己好像真有一个漂亮的娃娃。
久而久之,拥有一个洋娃娃成了我心里的秘密。
十岁那年,仍是日复一日的度过着。
有人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倘若是现在,我真的觉得穷带给一个孩子的阴影太大了。
那时候总觉得这种生活一辈子也摆脱不了,甚至感觉再也抬不起头。
在人群中,也会自觉与他人列开位置,总觉得哪里就是不一样。
十一岁那年,改变了现状,我们家开了饭店。
那个时候,我终于一个人了。每日有着四五块的零花钱,独自吃午饭和早饭。
有得必走失,那一年我开始一个人在放学的午后去街头的小卖部吃饭,吃了饭在回到五六十平方米的家中,独自对着天放空遐想。
有一次放学午后,吃过饭后,在我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一辆摩托车突然停住一直跟在我身后,开始我不确定是不是跟我,到我重复了两三次,发现他还没走,我很怕,憋着一股气,跑回到房子里去才安心,打那以后每天放学我都买一袋泡面回到家吃。
吃了一个星期大概也腻了,中午跑去人多一点的街道吃馄饨,每次我都故意吃的特别特别慢,因为这样我才能多和别人说说话。
十二岁那年我生日,拥有了人生第一个玩具,一个毛绒公仔,是我姥姥买给我的,我记得很清楚,19块钱。
白色的兔子,小眼睛,身子胖胖的,包在一个塑料盒子里。
当时我踌躇了好久,十九元,对那时候的我,真有点天文数字。
姥姥的态度很坚决,不不,一定要给你买。掏了钱,买了,我抱着怀中的玩具跌跌撞撞的踩在地上恍惚之中几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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