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世闻名的巴黎圣母院已经在两年前那场大火中被付之一炬,我虽然很遗憾自己没能亲眼见识过那恢弘到据说能把人吓住的“石头圣经”,但也觉得巴黎圣母院没了,雨果的小说还在,有形的实体终会消失,只要无形的思想还在流传,它就总有一天会重建。
于是在耐心等待它重天日之际,我决定先读一下那本与这座建筑一样流芳百世的同名小说——《巴黎圣母院》。
提起这本名著,大家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了解,神秘的中世纪,钟楼怪人卡西莫多与美丽的吉普赛女郎之间悲剧的爱情故事。这样概括似乎也没错,但阅读之后,我认为雨果在这本书中真正描绘的并不是什么猎奇的“美女与野兽”的故事,而是描绘了一场社会变革,一场他认为必然会到来的变革。
等级、王权与宗教将被自由、民主与人所取代;建筑这种艺术走下神坛,石头的圣经终会让位于纸的圣经,在印刷术的普及下——书籍,将会承担起传承智慧、反应变迁的职责。
诚然,取代者也并非完美,它有着自己的缺陷,我们不必为此失望与痛苦,因为这个世界,有存在,就必有缺陷;为了存在,须有缺陷。
在这本书中,雨果示范了如何用爱情这个大众最喜闻乐见的主题来诠释最不容易表达的内容——自己的政治主张。
书中写的是十五世纪路易十一统治下的法国,美丽得如同太阳般耀眼的流浪少女艾丝美拉达因为拒绝接受副主教的爱而被他陷害为女巫,虽有同样深深爱着少女的残疾敲钟人卡西莫多几次相救,但最终还是难逃被绞死的命运。
在这个过程中,不仅副主教人性扭曲,整个法庭罔顾事实,连国王也是自私昏聩。周围的环境似乎暗透了,但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依然可以看到在巴黎底层人民,在被社会抛弃的卡西莫多、流浪者与乞丐中间还有着上流社会已经罕见的互助友爱、平等与正义。
书中最后那场流浪人们为营救少女而攻打圣母院的叛乱,虽起于误会,终于失败但表现出的勇气与反抗精神无疑暗示了法国大革命的爆发。
书中的圣母院依旧辉煌庄严,但雨果显然认为,凋零已是它不可避免的结局。印刷品在普及,思想的传播将变得空前得容易且高效,教皇与国王垄断知识的时代永远的一去不复返。从今往后,智慧要代替教义,舆论要推翻信仰,人们最终会摆脱“罗马”。
所以,“希望吧!希望吧!希望吧,可怜的人们!没有无尽的苦难,没有不治的顽疾,也没有永恒的地狱!”
提到《巴黎圣母院》这个故事,就不得不提美与丑的艺术对照手法在其中的运用。
小说中美丽善良的女主艾丝美拉达是一个完全凭感觉行事的天然人,虽质朴单纯但也幼稚肤浅,她后来爱上的卫队长弗比斯外表英俊迷人内里则是个自私滥情的花花公子。
“畸形人”卡西莫多残疾丑陋,一直被排斥讥笑,原本对人凶狠,憎恨他人,却最终在艾丝美拉达一次善意的相助下激发了内心的善与爱,变得愿意奋不顾身一次次拯救她于水火。
而一生行事严谨,忠于教义的副主教克洛德在压抑的情感得不到艾丝美拉达的回应后,走向了得不到就毁掉的极端,最后反而变成了整本书中最渎神,最邪恶的人。
这种极致的对比让人印象深刻,也让人更清晰地意识到人性复杂,美与丑都是相对而言的,通常情况下美中有丑,丑中含美才是一种自然和谐的状态。
就像雨果自己曾在《克伦威尔序言》中写到的:“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着优美,粗俗藏在崇高的背后,善与恶并存,黑暗同光明与共。”
以现代的眼光来读这本十九世纪的作品是件很有意思的事。雨果在这本书中说:“俄耳普斯的石头文字将要由古腾堡的铅字继承下来,书籍会消灭建筑,一种艺术将要推翻另一种艺术。”
如今两百多年过去,我们会发现雨果当初认定的趋势并不全对,书籍确实成了智慧与思想的新居所,但建筑艺术却没有被消灭,相反,它被解放了。当另一种艺术出现,它得以从神权政治的裹挟中解脱出来,真正走向了普罗大众。
不是一种艺术消灭了另一种艺术,而是人类同时拥有了这两种艺术。这么看来,《巴黎圣母院》虽然是个悲剧,但还是能给当下的我们以安慰,因为当中世纪的黄昏夕照过去,我们迎来了比想象中更好的黎明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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