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看着朋友圈别人带着妈妈旅游的照片,我的心猛的一颤,我妈呢?她没出过省,没坐过火车,更没坐过飞机。
想到这儿,突然酸涩,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一股哽咽压抑着我所有的泪点,情感的脉动汹涌而泻。
很多见过我们母女的人都说,我和我妈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相似度接近百分百,眉眼儿,鼻梁,额前微卷的刘海,白皙的皮肤,乃至身高,看到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母亲。
可是,我却和母亲的性格截然不同。
因为出生的年代不同,生活的环境不同,母亲的身上更多的是隐忍和委屈还有服从。
母亲不识字,用她的话说就是“两眼瞎”,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除了耕作就是女红和家务。在娘家,母亲是长女,谦让懂事是必须的,来到夫家,父亲的男权思想,更递加了母亲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隐晦。
我家的大事小情,母亲做不得主,更无主可做,在顺从中围着锅台转悠了一辈子。
父亲是他们那个年代的大专生,文韬武略,舞文龙墨,是吃着公家饭的国家干部,他的自信和自负正是文盲母亲的最大悲哀。
他们的结合即是种无奈又是种顺其自然的“年代体”。他们的婚姻,矛盾又被动,一方是“理想”的随之浮流,一方是平淡的纠葛。
缺乏欣赏的平台,缺失感情相等的天平,分开细打量,都是好人,走在一起,却感知包容不了对方的优缺点,所以埋怨,所以抱怨,所以“硝烟弥漫,战火连天”,所以,在很多时候,我愤懑又无力可挽。
站在一个女性的角度,我怜惜母亲,同情父亲;站在一个女儿的高度,我更多的是偏向母亲的“无辜”!
很小的时候,时不时会在大脑徘徊的一瞬间,偷偷的冒出一个念头,一个“残酷”的不忍直视的意念:会不会,会不会在若干年后,母亲的现在,便将是我阴暗的明天?
索幸,意念只是一闪而过,片刻便挥发的无影无踪。
也许在母亲的意识里,她对父亲的服从和认可就是一种常态,一种惯性,一种必然和合适。
在中国上下五千年固有的三纲五常里,男女尊卑有别的画面,在我懵懂的记忆里,就如一阵阴霾般注入了我的整个身体细胞,看着母亲受“欺”的泪痕,我会倔强的顶撞父亲,看着母亲的沧桑,我会不自主的辩驳,与父亲炮轰。
(二)
打记事起,母亲的“好干净、爱整洁”,在我生长的村落周围便鹊起可数。
我家的房屋不大,但永远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窗明几净;我们姐弟三人即使穿着旧衣袜,也是被母亲烫洗的平平整整,熨熨贴贴。
她常说,有钱没钱,从头到脚,平平整整干干净净,自己得劲儿,看着利索。
母亲做事情不是很麻利,但却“慢工出细活”,同样的手工布鞋,出自母亲之手,穿在脚上总是那么的顺眼舒适。
我与母亲的沟通和交流不是很多,从小到大,母亲总说我,温顺的外表下包裹着满身的刺儿,“事儿多,不顺从,总是有这般、那般弯弯绕绕的想法和念头”。
我不认同,更不赞同。我只是在用我微有的学识和正确的理性在充分捍卫一个新时期女性应当得到的“尊重和尊严”!
很多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说得清,很多看法也不是一字一句就能掰扯个一二来。
每一次的家庭矛盾都是在父亲的暴躁中平息,每一个多事之秋总是在母亲男尊女卑的屈从下得到过渡。
作为子女,除了理解父亲,安慰母亲,别无它法。
在如此的家庭氛围内,我一度逃避着回家,躲闪着争吵的火药味儿,直至成年。
(三)
从学校毕业后,我南下广东,呆了三年,与母亲的交集更是少之又少,寡之又淡。
每次通话,总是短短的几分钟,话筒的那头几乎是母亲永恒不变的嘱咐:女娃家管好自己,做好事情,别让人笑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知道,母亲是在心疼我的电话费!
从我领第一笔薪水起,我就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吃的、穿的、用的,尽可能的用微薄之水去提高母亲生活的质量。
我曾天真的以为,逢年过节打个电话,寄些钱物,就是“孝心”了,实则不然。
出嫁的那天早上,我哭成了泪人,背后的母亲无语,眼睛却肿成了核桃。
人都说“母女连心”,打过骂过,疼过才是切肤的爱。
而我多少年的心结里,一直潜藏着母亲“重男轻女”的芥蒂。
“儿子就是儿子,疼儿子,爱孙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嫁出去的姑娘便是婆家的人了,养大你就够不容易了,哪还有闲心思再去管你的日子,等我老了,儿子儿媳再不好,也会守在跟前端口热饭喂口汤,叫你,你又在哪儿呢?”
这些话曾是母亲云淡风轻的口头禅,但却似一根针深深的扎在我的喉管,久久不能释怀……
可能是“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吧!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痛苦就像来回搅动的旋转机器般上下翻滚,我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个“多余”,充其量就只是个“垫背”的,最多也就是个“父母有命令了,我就得站起来伸出援手,父母无需了,我就得卷铺盖走人的尴尬境地”。
伤心,难过,自怨自艾,曾折磨的我成宿难眠。
随着光阴的不断推移,我的女儿也逐渐长大,同样身为人母的我,慢慢懂得了母亲的不易和苦衷,根深蒂固的封建传统思维只是间断性的绑架了母亲心头的误导倾向,她也是女人,她也是悖论纠结的受害者之一。
昨晚,做了个梦,梦里的母亲,一头白发,佝搂着腰背,夜半惊醒的我,泪沾枕巾。
清早起,下雨了,很冷。
在路灯晃影的晨曦,我驱车着急忙慌的回到了时日未归的家。
门庭紧闭,用力的敲打,无人开门,我的心骤刻间提到了嗓子眼,加大了力气,抬高了嗓门。
“砰砰砰”……
“谁呀?”吱呀一声,门开了,是母亲,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你咋穿这么少,不冷吗?回来也不知道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声,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是这么的毛毛躁躁”母亲关切的询问着。
“想你了,就临时决定回来看看,你也不去我那逛逛”,我嗔怪着。
“老喽!哪都不想去,还是呆在自个儿家里面舒服,我晕车,去哪都不方便,你忙你的,别担心我们”母亲微笑着。
“爸呢?最近身体咋样?”我问道。
“哦!是女子来了,都挺好的”,里屋传出了父亲的答声。
跨进房间,父亲倚靠在床头看电视,一位消瘦的老年人,已无当年英姿飒爽的风华绝代。
“老伴儿,老伴儿,老来伴儿,我和你妈,生活了一辈子,吵吵闹闹了半辈子,到如今,谁都离不开谁了,不是我强势,只是我太爱操心了,你妈粗心,我心细,自然而然的磕磕绊绊,回过头想想,其实我们只是在很多事情上的观点分歧不一致罢了,你妈也不容易……”父亲发人深省的话语,倒有点大彻大悟的感思。
“没事,你爸就是那臭脾气,其实心眼儿倒挺好的”母亲笑呵呵的……
不在一个“节奏点儿”上的两个人,能够达到互相最简单的“会心一笑”,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吗?
亲眼目睹,亲耳听见他们俩在花甲之年,异口同声对对方的谦礼和赞会,我高兴,打心眼儿里高兴……
“闲了,多回来转转,你爸的退休金,我们够花了,就是想与你们说说话。”送我出门时,母亲絮叨着。
(四)
母亲节就要到了,临走,我也没有对母亲说出那句“节日快乐”,说出口,母亲不懂,也不会明白,在儿女的心中,母亲节的含义和意义,还是让久远的爱,浓浓的流淌吧……
哺乳之恩,羊羔跪乳。
雨还在下着,车窗玻璃上飘洒着水花露珠,前行的那束光亮指引我进程怡然。
岁月匆匆,母亲安好,便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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