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传说中“九鼎”的铸造者为夏启、“九鼎”形制为三足圆鼎这两个问题之后,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九鼎之上的纹饰到底为何?如果是饕餮纹的话,饕餮的原型又是什么?
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一)铸鼎百物?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疑问,是因为文献中王孙满答楚子问鼎时,宣称九个鼎身上铸满了百物图像,以此当作民众出门的必备指南,可避山林间的各种魑魅魍魉。
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两,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左传·宣公三年》
显然这种说法极具夸张和想象之嫌,即便是收集九州的贡金用来铸九鼎,以九鼎的体量怎么能刻下这么多动物、植物、神和人呢?再者,诚如前文所分析的,以目前二里头出土的唯一一件青铜鼎为例,也不存在这种“铸鼎百物”的文化传统。
二里头青铜鼎这件鼎作圆形,敛口折沿、鼓腹平底,拥有两个环形立耳和三条四棱空心椎足。值得注意的是,在其腹部装饰有带状的网纹,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图案,以素面为主。如果说这件鼎可能只是孤证的话,我们再看商周时候的流行的鼎上纹饰,也基本上没有装饰“百物”的例子。
青铜器纹饰实际上,夏商周的鼎纹延续了史前时期的一些简单纹饰,如弦纹、云雷纹、方格纹等,但又有了新的发展,而兽面纹的增加就是一个显著的特点,并逐渐形成以主题纹饰为主,辅以其他纹饰的组合。而饕餮纹不仅广泛见于几乎所有的青铜器之上,还具有其他纹饰所没有的特殊含义。
(二)鼎铸饕餮
说起饕餮之名似乎是人尽皆知,关于它的来源一般都将其追溯到兽面纹中,在良渚、红山文化中也有很多兽面纹的形象,而这种纹饰最为突出特点就是夸张的强调兽面中间的鼻梁以及两个大眼睛。
中分对称原则而第一次将神话中的饕餮与周鼎上的兽面结合起来的,是在《吕氏春秋·先识览》中:
周鼎铸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其及身,以言报更也。
既然饕餮纹是一种神话中的上古恶兽,那它总会有自然界某种动物原型的影子,我们以《山海经》中描述的为例,郭璞认为这里所描述的狍鸮,实际上就是《吕氏春秋》中的饕餮。
饕餮(钩吾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山海经·北山经》
整体来看,这只恶兽狍鸮(饕餮)具备羊、虎和人的三种特征,实际上从商周青铜器兽面纹整体来看,的却存在多种动物的原型如夔龙、凤鸟、羊、牛、鹿等。但在刻意强调其呈现给人以狞厉、威严之感的层面,显然肉食性动物要更加具备震慑力。
白虎所以,如果说夏启在铸造九鼎时,需要一种纹饰不仅能够彰显威势,又能与自身神性十分契合,他会选什么动物?我想,自然应该是虎了!
(三)夏启与虎
虞夏与虎的关系,首先可以从远古天文学解读去解读,在《左传·昭公元年》中提到了这样一件事,商人信仰天上的辰星,而夏人信仰天上的参星。而参宿又属于西方白虎第七宿,所以夏与虎之间是存在一定联系的。
白虎星宿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阏伯,季曰实沈。居於旷林,不相能也。日寻干戈,以相征讨。后帝不臧,迁阏伯於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为商星。迁实沉於大夏,主参, 唐人是因,以服事夏 商 。”
那么《山海经》中有没有相关条目可以说明此事?当然有,夏启的形象,在最初的夏人神话中很有可能就是人面虎身,或者就是老虎的形象。所谓“启”者,开也,明也,那么作为天神的夏启,便是东方开启光明之天神,说到这是不是莫名地想起了山海经中的“开明兽”以及“陆吾”?
开明兽昆仑南渊深三百仞。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海内西经》
对此,袁珂校注中说,《海内西经》里的开明兽其实就是《西山经》中的陆吾,陆吾也叫肩吾,按《庄子·大宗师》的说法,把肩吾也称作“开明”!
陆吾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其神状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西山经》
所以,不论是陆吾还是肩吾或者开明兽,都是一种人面虎身的形象,并且东向立于昆仑之上,表明其职守正与光明有关,这与夏启所具备的神性不谋而合。
所以,正是由于夏启具备虎的神性,所以在铸九鼎时所采用的饕餮纹,很有可能正是以虎为兽面纹的底本进行创作的,这不仅符合青铜礼器所需要的威严狞厉之感,也十分契合夏人对于虎的信仰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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