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晚风醒来时,云容哭哭唧唧跪在他床边,一遍一遍磕头谢罪。
本来他带着侍卫躲在暗处伺机保护,可不知怎么的不远处闪过一个蒙面高手。他怕有阴谋,便悄悄跟了上去,谁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等他回来时,沈莫离已经落水,元灵帝与李月棠竟然也在现场。
他恍惚觉得,自家主子中计了。但元灵帝不顾他苦苦哀求,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只是吩咐他将洛晚风送回去,直到现在都没来过。
“圣上为何会出现,李月棠为何与圣上在一起--这等心计,若用在正事上面,也能成些气候,可惜了……等圣上消了气,我自去与她说吧。”
洛晚风无奈叹口气,元灵帝第一反应竟也认定了凶手是自己。也是,眼见为实,即使是假象,远远看去也足够唬人了。
如果她知道自己瞎了,是不是可以体会他的不安?这样的处境,面对一流高手沈莫离,能否让她相信他的无辜?
事情发展总是出乎意料。让洛晚风觉得可笑的是,太医在沈莫离茶杯中验出了软筋散。
所以他猜不到,元灵帝有多自责对他以往的放纵。她对沈莫离有多少愧疚,对洛晚风就有多少怨恨。
元灵帝依旧将沈莫离安置在卧玉轩。一连十数日,下朝之后她便匆匆赶过去,守着高烧不退的沈莫离寸步不离。
而在她必经之路上苦苦跪求的云容,已经入不了她的眼,完全成了隐形人。
其实凤仪宫离卧玉轩只有百步余,元灵帝却没去那边看过一眼。
因为根据太医每日的诊断奏报,洛晚风除了睡得多一点,身子弱了一点,并无大碍。
洛晚风浑浑噩噩躺在床上,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从开始的四五个时辰到现在的两三个时辰。
好容易醒来,云容便小心翼翼伺候着,费尽心思找些趣事逗他开心。
他便配合地笑笑。这个缺心眼的孩子,都这么大人了还总坐在门外哭鼻子,是以为他耳朵也坏掉了吗。
“别去打扰圣上了,她若想见我,自然会来,她若不想来,强求也没用的。”
云容眼瞅着自家主子一日日憔悴支离下去,心急如焚,如果现在安王爷在宫内该多好!
“主子,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圣上主子眼睛失明的事?因为误会闹的别扭,奴婢为主子感到不值。”
为什么不让误会澄清?洛晚风也问自己。大概是因为,随意舍取的信任,和天堂到地狱般的落差吧。
如果元灵帝知道他当天失明的状况,十有八九他的嫌疑就撇清了。可是如果那天没有失明,他是不是就再也不被信任,永无翻身之日?
听说沈莫离清醒过来,洛晚风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对这人心有芥蒂,但元灵帝曾说过,沈莫离有一套万水护田的策略,还需一些时日才能整理完备。
听说元灵帝打算封沈莫离为贵君,司衣司已经着手准备典礼用的服饰。洛晚风沉默了。
夕阳落晚,燕雀还巢。花园里的空气渐渐寒凉,云容劝洛晚风回去休息,他摇头。下次出来是什么时候,谁知道呢?
回想这段时间,他与元灵帝相处的点滴,自认为已经入了她的心,没承想一次嫁祸,她连面见澄清的机会都不给。
罢了罢了,不如归去。
云容搀着他渐渐沉下来的身子,劝道:“主子,天已经黑了,要起风了,回去吧。”
这次洛晚风没有拒绝。
没走几步,云容突然停了下来。洛晚风不由问道:“怎么了?”
站在竹丛后的元灵帝朝云容摇了摇头,显然不想暴露自己。
其实根本不用躲的,反正主子也看不见。云容鼻头一酸,深吸了口气。
“没事,刚才有只兔子蹦了过去,煞是可爱,奴婢一时晃了神儿。”
洛晚风轻笑,“你也不小了,做事还这样顾前不顾后的。以后你跟了别的主子,要还这样不留神……”
“主子,您说什么呢,云容这辈子就认您一个主子,不会跟别人,除非让奴婢去死!”说着哽咽起来,“我没有见过哪位主子,比主子对奴婢们更好了。”
洛晚风拍了拍云容的肩,淡淡道:“别说傻话了,油尽灯枯之身,苟延残喘而已。我房内柜子里有个檀木匣子,哪天你挑点儿值钱的拿去与他们分了吧,以后遇事还能打点一二……”
声音飘忽,苍凉不忍细闻。
“还有,不管怎样,替我守护好圣上,她其实胆子很小,也会怕黑,也会怕被辜负……”
二人慢慢走远,元灵帝久久注视,回过神来发现泪已湿颊。
他怎么病成这样子了?太医不是说只是身子弱些吗,怎么单薄成了纸片一般?
刚才她有好几次想走出来问问他,可是她不知道该问什么,该怎么问。
之前一段时间她一直沉浸在“不能失去沈莫离”的内疚惆怅中,这个人若有事,损失的岂止是她一人。
等那人终于醒过来,她再细细琢磨事件原委,总觉得自己好像弄丢了什么重要物什。
今夜一见洛晚风,她便知道自己弄丢了什么--他们之间的信任。
若这事真的不是他做的,这些日子她对他的态度又算什么?冤枉?背弃?
她不敢往下想了。她默默跟着他走出很远,却不敢唤他。如果确是自己冤枉了他,他会原谅自己吗?
思念这种东西,压在心底时是绝对不能碰的,不然就会决堤,就会死灰复燃,使人坐立难安。
元灵帝在寝宫徘徊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去见他时,才发现已近亥时。
好吧,明天散朝后就去见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信,他若怪罪,她便担着。这样想着,便觉得心也明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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