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里井。
镇子上最繁华的这条街,名叫三里井。
我曾有所疑惑。
为什么走遍全街也看不到一口井的地方,会叫这么一个名字。
哪怕叫三里街,似乎也更为合适一些。
可现实就是如此。
才不管合不合适。
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
它就叫三里井。
就像黄岩家比我家有钱得多。
也是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
就已经注定。
2
我本来势汹汹。
可临到街头,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我一点也不紧张。
我只是怕。
很怕。
坐在路边泥地,我点着一支烟,猛吸几口。
三里井,“井”字虽毫无道理,“三里”却名副其实。
这条街称得上繁华的地段,大概也就只有三里左右。
事实上,很久之前,它都算不得是条街,而只是途径此地国道岔路上的一段小路。
二十年前,这条路还很窄。
但即使窄,也因它能绕过不远处的检查站,而颇受一些司机的光顾。
刚开始,镇子里有人尝试着拿自家烙好的大饼沿路叫卖,本来只想讨个生活,可谁料不到半年时间,那人竟直接挣出了三间红砖瓦房。
那时候,红砖瓦房就是妥妥豪宅。
亲眼看着这位卖饼人发迹的镇里邻居,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争相靠着自己那把子力气,誓要搏出一片富裕的未来。
这条路对镇上的人来说就像是一道风口。
站在风口上,猪也能起飞。
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那时候,但凡是不那么懒的人,都借着这条国道,渐渐发了些财。
而镇上人五人六的黄瘸子,就是那个时候富起来的。
黄瘸子自然是个瘸子。
黄瘸子不仅跛了条腿,长相也十分寒碜,半张脸的麻子不说,那张嘴也险些歪到耳根上去。
据说,他之所以遭受这般罪过,全因他那不要脸的爹犯下的不耻恶行。
他爹那老混蛋在酗酒喝死之前,是这片有名的流氓。
他若只是流氓其他家的姑娘也就算了,可这畜生偏偏连自己妹妹也不放过。
趁着醉酒功夫,他不止一次的在自家妹妹肚皮上找快活,一来二去,于是就生出了这么一个畸胎儿。
正所谓父债子偿,黄瘸子这身毛病,怕是连他那不知该叫姑姑还是该叫娘的女人身上的债,也一并给还了罢。
按道理说他一个残废,又没啥家底,恐怕想活成个人都有些困难,至于发家致富,那更是天方夜谭。
可偏偏的,这几乎不可能的事,还真让他给实现了!
正因为腿脚不便,黄瘸子便琢磨出个用不着腿的活儿计——理发。
后来,他更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硬生生在澡堂边占了块地方。这样一来,就是想不挣钱都难!
事实他也的确挣了很多钱。
不仅开了镇上最大的理发店,还娶了十里八村有名的漂亮女人,后来又生了个四肢健全、一点不随他的儿子。
也就是花野的未婚夫。
黄岩。
3
我掐灭烟蒂。
狠狠踩了两脚。
又抬头看了眼太阳。
很大,且刺眼。
4
每到夏天,正午街上都冷清清的。
就像现在。
除了一些匆匆赶路的人外,就只有我一个傻逼在这了。
我当然是傻逼。
如果那天下午,我无所顾忌冲进花野的体内,而不是抱着将她的第一次留给结婚之夜这种傻逼想法的话。
是不是我就不用在38℃高温的大中午顶着太阳当傻逼了呢。
会不会与她订婚的人,就应该是我了呢。
懊恼间,一阵凉风吹来。
抬头。
一男一女正从店内推门而出。
做生意的,想必不会吝啬空调所用的那点电费。
所以这股惬意的风,一定是已经储存了整个上午,所以才会那么冰凉。
凉得我身体都在发抖。
黄岩看到站在门前的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们一起上的小学,又一起读的初中,他只比我们大一届。
我们包括我。
以及此时正被黄岩搂在腰间的花野。
“小药吧!”
说话间,他并没有放下挂在花野腰上那只手的意思。
“嗯”
“理发么?”
黄岩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对,理发”
花野似乎并没有将我认出来。
听到我确定的答案后,她不耐烦地扒开自己身上黄岩的胳膊,独自返身走回店内。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话。
黄岩讪笑,商量般说道:“下午吧,现在饭点。”
“不,就现在”
我忽然不怕了。
甚至变得有些勇敢。
黄岩皱了皱眉头,音调也拔高了些。
“我爸不在,你下午来,他给你剪!”
不等我回答,他便摔门而进,骂骂咧咧朝坐在沙发上的花野走去。
“他吗一傻逼,大中午12点来剪头,真操他吗的!”
冷气在他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彻底消失。
勇气也随之不见。
我又有些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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