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墨朗
01
黎丽说,父亲节要写一篇父亲的文章。
写起父亲,我百感交集。爱恨交织,怒其不争。
据说,有的女孩提起父亲,是那种备受呵护的甜蜜回忆。我没有这种感觉,难以体会。
父亲比母亲小两岁,是媒人介绍认识结婚的。父亲孩提时全村最帅,青年时帅气逼人,现在年入六甲依然是绝不拉低同龄人平均颜值水平的那位。父亲长得一张明星脸,脸型好,长下巴,皮肤黝黑,穿着讲究、干净简约,看不上的衣物绝对不买,六十岁的人了依然牙齿晶莹剔透,但一生懒惰无担当。
母亲一生勤劳,撑起整个家。母亲相貌普通,虽皮肤白皙,但下巴短,颧骨凸出,长年操劳,身心疲惫,很是清瘦,颧骨就更加凸出了。
年轻时的母亲,虽不美艳却也温婉可人,喜欢栽花种树。阳台上,总摆着母亲载种的青灯芯、菊花、仙人掌、太阳花等。
忙里忙外好不容易拉扯我们四个长大,如今六十二岁的母亲,却早已不再栽花种树。
表面是,是栽不栽花的问题。本质上,是内心世界与精神境界的问题。
女人永远爱情至上。一个女人,如果嫁给一个自己爱但不爱自己的男人,注定一生灵魂飘忽,无处安心,脾气日益烦躁,弄丢了自己,再也寻不到栽花的身影。
02
我的童年鲜有父亲的参与。
印象中的父亲,常常坐在二楼大厅的软红靠背椅上,吹口哨。他能这么坐一整天,什么都不做。有时不吹口哨,我便以为他不在家,于是我上二楼,却看到他还坐在那,我就不敢上了,走到楼梯转角处的我悄悄开溜。
对,我怕父亲。他不打我,不骂我,我就是怕他。
整天坐在家里,不干家务,不去工作,那家庭哪来收入,如何养四个娃呢?答案很明显,自然是没有啊!但父亲不焦虑,焦虑的人是母亲。
那时村里的模式是,女人在家务农带孩子,男人外出做零工,最常见的是建筑工。父亲总是不主动外出工作赚钱。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母亲就会开口叫他找工,父亲就会不高兴。
有一次,母亲做饭时发现没有火柴了。那时候火柴一毛钱一盒,可以家里连一毛钱也没有啊。母亲只好拉下脸皮,跟慈祥的太奶奶说,家里没有散钱了……
是母亲,为幼小无知的我们四个兄弟姐妹撑起一片天。
父亲每次外出打短期建筑工回来,都要找母亲的麻烦。那就是跟母亲对账,问清楚每一笔钱的去处。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母亲忙里忙外,头都晕,有时压根就算不清,但我知道,母亲就算想藏私房钱,那也得有余钱啊,根本就不够花。母亲常常百口莫辩,委屈不已,含恨内伤。
后来,母亲跟我说过,那时候走个亲戚,想买双鞋子硬是没有钱,现在你们大了总给我买这买那,我才有了新衣服新鞋子穿,以前啊,都是穿的你姑姑们的旧衣。
那时候,乡里邻里也都徘徊在温饱的边缘,我家买不起火柴,纯属正常。穷不可怕,可怕的是,作为一家顶梁柱,没有顶梁的意识,一年到头出工不多,回到家倒责怪起老婆的把钱花哪里去了。
从懂事时起,我发誓,以后找老公坚决排除我父亲这种类型。有次跟堂姐卧谈,堂姐说,她就想找个像她父亲那样的老公。黑夜里,我都能感觉到堂姐眉开眼笑的模样。
03
父亲的大妹妹,也就是我那天资聪颖、天生丽质的大姑姑,年纪轻轻已在油城叱咤风云。1986年,当油城还是一片荒芜的时候。大姑姑进货衣服,在油城的马路边,用一根长绳子绑在两个相邻树的树杆上,挂着卖。入货13元的,卖出30元,常常是,太阳还没有下山,已售罄。
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姑姑叫上父亲。但父亲不思进取,个人快乐第一,养家糊口不放心上。父亲贪玩,不做,非要跟村里人去海南做建筑工,不是喜欢建筑工,是有伴玩,所以去。
建筑工时有时无,加之父亲工作被动,家里日益困难。
1996年,邻居找到我大姑姑,很快就摆起了水果摊,经营了起来。
母亲坐不住了,也找到我大姑姑,让安排一个小生意给父亲。此处,又要心塞了,为什么不是父亲主动去谋生,而老是需要母亲推动父亲的工作,是不是,不推,就不动了?
那个时候,大姑姑已经从路边挂卖衣服,转型到了旺市商铺卖行李箱,生意火爆,钱币纷纷飘落。
大姑姑给父亲安排了一份非常好的小生意。摆摊卖录音带。那些年异常流行的玩意,每家每户都有一台收音机,放上录音带,就可以听张学友林志颖邓丽君的歌曲了。
回顾起来,录音带生意,是父亲一辈子收入最高的工作了。年末时期,最多一天能赚到300元,很厉害了,那会油城打工月薪都没300元。
好景不长,生意一淡,父亲就干脆离开摊位,旁边玩去了。顾客一看没人,自然到有人的摊位去。
当同行发展到开起录音带又卖又租的实体店时,父亲的录音带摊位日渐没落。
生意这个东西,永远是要主动出击,被动接受只能是时势造好运,没落是必然的结果。
04
什么举高高,拉一拉父亲的衣角,卖个萌,撒个娇,带去买好吃的。这些我无从体验。
我努力脑搜关于父亲带来的美好回忆。搜到了一些!
读小学时,也是父亲在油城卖录音带那会。父亲说我字写得好,一定得用最好的笔。一天,他给我买了一排蓝头蓝尾透明身的圆珠笔。
这笔不好写,出油墨不均匀。我知道,父亲花钱如割肉,这是挑了最便宜的买了,但我还是很开心,买笔给我,是一份关心。
同年的除夕,父亲给我带回了一个红色小布袋。我打开一看,又惊又喜,是一条银色的装饰项链。正值爱美年纪的我,内心雀跃。
要知道,父亲一辈子没有给母亲买过任何饰品。实属难得!
四年级的时候,父亲破天荒给我买一只很贵的精美手表。那只手表,我戴了好多年,都没有坏,后来,好旧了,我永久地珍藏入百宝箱。
大二时,我才听父亲说起。原来我高考那天,父亲去了我的高中,刚好我的高考场地正是我所就读的高中。父亲从家到油城,又步行至官渡桥,到达我的高中。校园里静悄悄,空无一人。想来,应该是我正在进行高考第一科的语文考试。
这件事我挺感动的。
父亲变得异常关注高考事件,当他在家看新闻时,我已经在东莞某玩具厂做暑假工,赚取生活费以备上大学用。
初三暑假开始,打工,赚下个学期费用。读书,打工,读书,打工,边读边工,从此成了常态,直至大学毕业。
我考上了村人眼里的名牌大学。相当于小村子惊现一只小灰鹅瞬间变身凤凰,飞上枝头。
于我,是松了一口气,终于,终于有一条光明之路向我招手。于父亲,是万分骄傲,一下子在村里挺直了腰杆子。
05
今天是父亲节。
我定了精美的蛋糕,叫来同城的小弟,一起给父亲过节。百善孝为先。
网友评论